疫情小记

  大年初一那天早晨，街巷空无一人，天阴郁着，雨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老吕说，还是不要翘班的好。语调失掉了平日里的强势。

  老吕是店里的副厨，这一点，在我刚认识他时他就急切地让我了解了。他还急切地让我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以及一切可以塑造自己良好形象的典型事件。我顺着他的话风赞他好，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不止是街巷，商场里也没有人，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这是疫情开始在我们身边产生影响的第三天。

  “老丁，你说这次疫情会不会超过非典。”老吕有点忧心忡忡地说。

  “应该不会吧。”我顺嘴说道。

  “都是蝙蝠闹的，这些吃蝙蝠的应该拿去毙掉。”他带着用来表达气愤的口气。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已经开始用这种表达情绪的口气来说服别人以及自己相信，这种表达情绪的口气就足以证实情绪本身。当然了，不止情绪，包括灵魂，学识，涵养，以及一切可以被标榜的东西在内。

  我所接受的教育正好相反，《巨人传》里说，重要的不是显得伟大，而是成为伟大。我觉得不止局限于伟大一词。重要的不是显得，而是成为，是可以套用到一切形容词上的句式。一切标榜都源自于我们对自己虚构的舞台的回应，当然了，如果对自己标榜的东西确信无疑，人就会反过来构建甚至于改造舞台。我早就知道，这是所有自以为是的人之所以成为自以为是的人的根本原因。

  人是万物的尺度吗？或者说，我是他人的尺度？我总是怀疑，可我总是首先怀疑自己。于是，我开始试着谅解所有人，包括我自己，我试图原谅自己。

  我们还是翘班了，整个早上，我们都没看到老徐，店里一共九个人过来分店学习，说是学习，其实不用严格遵循打卡机制。由于分店规模很大，来与不来也并不会引起谁的注意。老徐最有可能是在车上睡觉。老吕让我去叫一下老徐，后来自己也跟了过来。他试图让我说服老徐到店里待上一会儿，以便证明我们过来上过班，然后再翘班，这样的话，他既可以完成副厨的职责，也不至于得罪我们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