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起码人类社会不应该是弱肉强食,没有能力的人,只要心存善良,同样值得温柔以待,配得上拥有一个他想要的生活。
“阿拉不系上海YIN吧?”出租车司机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问。
“不是,我中国人。”小明看着窗外平静的回答,脸上带着相似的笑容。
出租车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小明,嘴角刚刚挂着的那丝颇有韵味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我靠,大志,你住皇冠假日酒店啊?”
“嗯。”
“你们外企怎么也这么抠了?”
“抠?这好歹也是五星级酒店好吧。敢问贵公司给咱明总安排住哪儿?”
“我们?嘿嘿,你猜。”
“难不成你们住和平饭店?周润发同款的?”
“哎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猜中了,嘿嘿。”
“那你们公司够豪的嘛,哈哈。”
“还行,听以前同事说协议价也就七百多一天。今晚先在你这儿睡,明天跟我咱们一起先搬过去住和平饭店,完了再逛逛南京路,看看黄浦江,再欣赏下上海电视台的夜景。”
“小明,你这攻略都做好了啊?”
“不是,好不容易来次大上海,你都没做攻略的吗?”
“我这一路火急火燎,倒霉咔嚓的,根本没时间啊。”
“倒霉咔嚓的?你这是路上出啥事了么?”
于是乎大志便将丢钱包的事跟小明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我觉得整件事里最绝的就是那个JC叔叔竟然能够这么明目张胆的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你,这——说实话我都无言以对。”小明看着大志忍不住想笑,又不敢过于明显,“那你现在还有钱吗?不行我先借你点。”
“你有钱借我?你有私房钱?说实话,你那点工资不都投资到你女友身上了么?”大志调侃。
“说啥呢私房钱?咱是爷们,经济大权都掌握不住可还行?说吧,你需要多少?”
“既然明哥这么霸气,那就先来一万块钱的吧。”
“一万——块钱?”
“嗯,多了?”
“不——是很多。”
“……到底是多还是不多?”
“……不多。”
“那就好,等会儿我把我新办的招行的卡号发给你,晚上回去空了转给我。过几天就是薇儿生日了,我准备明天去给她买个项链耳环什么的做生日礼物。”
“你还挺有心的。不过,那啥,大志啊,我暂时卡里没有那么多钱。”小明看着大志坦白地说。
“……你不是掌握着你们家经济大权的爷们么?”大志拍拍小明的肩膀笑着站起身。
“我掌握经济大权那是不假,关键是权力再大也经不住有个你又爱又爱你,还视金钱如粪土让你不得不放权的女朋友啊。”
“明总高果然是高。放心吧,我已经找阿龙借过了,他已经把钱给我转过来了。”
“好吧,那我的私房钱就不动了。对了,从机场一路过来,你有没有发现上海居民楼一个很有特色的地方?”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发现了。这里的楼房很多没有阳台,都是弄了个伸缩架来晾衣服被褥啥的。”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说实话挺奇葩的,要是下边人家的衣服本来快干了,正赶上上边那家出来晾,那下边那家不得疯了。”
“是啊,而且我发现这大上海是真的大,人多车多,高楼多。”
“我昨晚十二点多打车还能碰上堵车,你敢信。对了,我刚下飞机的时候碰上一明星。”
“谁?你找他要签名了吗?”
“我?找他签名?我又不是傻逼!”小明的回答很小明。
“明哥霸气!”
“霸气?那必须的。一个戏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民族英雄。他TM过来找我签我都嫌费时间我还找他。你是没见那排场,那架势。几百个粉丝围追堵截惊声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还要追耗子的猫,几十个保镖如临大敌贴身护主一水儿的旺财样儿,中间的大明星墨镜护体前呼后拥大夏天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儿一弱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TM哪国领导来上海视察工作来了呢。”
“小明同学,你这段形容真的太贴切太有画面感了。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不能全怪那些明星,我觉得主要还是脑残粉太多了,看着明星比见着亲爹都亲,真TM悲哀。”
“哈哈哈哈,大志,你总算说了句跟我一样愤青的话,不容易啊。”
第二天下班之后,大志和小明下班到和平饭店办理完入住,然后边迫不及待加入了南京路拥挤的人潮人海。
“一线城市就是一线城市,不但人多车多楼高,还都是些豪车靓女。”大志目之所及的感慨着,“最牛的这些欧式建筑,不但气派,还很有历史的厚重感,比现在拔地而起的那些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更有味道。”
“有没有重回十里洋场的感觉,哈哈。你还别说,上海的老外确实挺多的。不过我听说很多上海本地人还是崇洋媚外的德行,估计是当奴才膝盖跪久了直不起来了。”
“其实哪里都有这样的人。”
“呵呵,奴才到处有,SH特别多而已。你听,还有人在黄浦江畔唱英文歌呢。”
俩人循声而去,在黄浦江边看到了一个装扮特别的卖唱人——一个新西兰牛仔正在怀抱吉他引吭高歌:
I was young when I set out
I can hardly remember
Oh the tales that I could tell you
If I only could remember
And the fog it is drumming
And the new world is coming
Oh this song I will be humming
When the words wont come out
On a slow boat to China
I will be, I will be In the sea
……
“On a slow boat to China,坐着慢船去中国。这首歌有意思,好听。”小明背靠黄浦江,闭着眼睛吹着风,样子十分惬意。
“我以前听过,挺不错的一首新西兰民谣。不过人家歌词的意思没有你翻译的这么直白。”大志面向黄浦江,看着由远及近驶来的客船说。
“噢?难道是……”
“On a slow boat to China,应该跟中国的民间谚语一样,指的是一段只知道目的地但是没有方向没有地图的漫漫旅程。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坐着一叶扁舟,漂泊在茫茫大海,心怀美好朝着某个未知的,心中向往的地方驶去。迎着朝阳,顶着星空,耐着寂寞,怀着希望。”
“你讲的真有意境,我都有点神往了。这样看来这首歌名翻译过来应该叫‘向往之旅’更贴切。”“而且有一说一,这人唱的是真的好。大千世界,卧虎藏龙,可惜同人不同命,有些要啥没啥的庸才每天光鲜亮丽人模狗样集万千脑残粉的宠爱于一身:而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却只能混迹于市井籍籍无名,靠街头卖艺讨生活。讲真,这世道真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现实告诉我们,人这辈子运气还是挺重要的。成功等于努力加运气,二者缺一不可。”
小明眯眼笑着拍了拍大志的肩膀,然后指着这个新西兰牛仔说:“这个人虽然换了一身打扮,但是我敢肯定我们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他。”
“见过?”大志说完把目光聚到牛仔身上,脑子里仔细回翻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的影像片段,试图通过人脸识别技能找到与其的某次邂逅。
“你忘了?咱们的毕业旅行,在成都春熙路,那天晚上咱们去星巴克之前。想起来没有?”
小明突然一拍脑袋,指着渐渐消失在人群的三哥说:“我想起来了。当时这俩人咱们都见过,就是咱们毕业旅行去成都的那次你还记得吗。俩人看起来似乎并不相识,但是两次都同时出现,而且都是三哥尾随阿炳离去。大志,你不觉得这俩人的关系有点不同寻常吗?”
大志浓眉紧蹙,手托下巴,很深沉严肃的说:“明大人高见,此事必有蹊跷。”
“此尸必有七窍?”
“额……那你觉得那个老头老太太有没有蹊跷?”
顺着大志手指的方向,小明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干巴巴只剩下皮包骨的老头儿正在跑调的唱着歌,身边一个大音响里迸发出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一起摇摆的BGM。
看到大志走过去在把手伸到了裤兜,小明一把拉住他皱着眉问:“你要干啥?”
“我看有没有零钱。”
“你要给这个乞丐钱?”
“对啊,怎么了?”
“我有意见。”
“有意见能不能保留?”
“不能,你别忘了你的钱还是找人阿龙借的。”
“我没忘。可是他借给我钱和我给谁钱是两码事。”
“OK,不管是一码还是两码,这钱你不能给,也不该给。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助长不正之风!这往大了讲就跟国家扶贫一样的,给钱不但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会助长某些不劳而获的歪风邪气,有百害而无一利。你的,明白?”
“我的,明白。不过这老人跟咱们以前在天桥遇到的乞丐不一样,这个人家最起码给唱个歌,也算是凭本事挣钱了。天桥的乞丐我没给吧,这次我觉得给了也算是行善积德。”
“人家用得着你行善积德?我敢打赌,这老头一天赚的钱比你多你信不?”
大志看看老人和孩子身前盆里五颜六色的钞票钢镚,笑了笑说:“这个不大可能吧?他看起来可不像我昨天碰到的那个拆迁户老大爷。”
小明斜瞅着大志,然后正经的说道:“就算他不是拆迁户,人家赚的钱也比你多,我给你算算就知道了。”
“你又想睡服我。”
“我是想说服你,不想睡服你。”
“那你睡,不,那你说。”
“你现在公司四千不到,咱们按四千算,行不?”
“行。”
“四千块扣税加五险一金,你到手的实际一个月也就三千来块,对不?”
“没错。”
“这算下来你平均每天净落的钱也就一百块钱,没错吧。”
“差不多。”
“然后咱们再看人家地上乞讨的这老大爷。你知道他一天挣多少钱吗?”
“我不知道。”
“我给你几组数据然后咱们来算算这些乞丐们一天的收入,好吧。沈阳市地铁联合公安部门对外公布的这帮人的日均收入是七百块钱。某个视频里一个天南地北到处乞讨的东北大叔说他一天的收入差不多是一千块钱。重庆一个在南京乞讨的姚某每天干够五百就收摊。人家还在南京买了两套房,以一边乞讨一边旅游的方式去过港澳,给孩子在那买进口奶粉。而上海地铁的乞丐,据说都是月入过万的主儿。”
“额……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自己更像乞丐呢。……难道就没有真乞丐吗?我说的是真穷才乞讨,不乞讨就活不下去的那种。”
“有,不过你能分辨得出来吗?我刚刚说的那些算是职业乞丐吧,可即便他们真的是走投无路才被逼无奈的选择去跪地乞讨,那这类人就真的值得同情和施舍吗?你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吗?也许是好吃懒做,也许是曾经酗酒吸D,甚至可能曾经害过人。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人过的穷困潦倒也许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的原则,宁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也不想因为弥足珍贵的善良而被人利用。”
大志看着乞讨的老大爷:他苍老的外貌和破旧的衣服在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十分扎眼,略带着跑调却穿透力十足的高亢嗓音更是似乎要跟旁边那位新西兰牛仔一争高下。
大志在小明无奈注视中掏出了五块钱,然后缓缓说道:“小明,不让人滥用自己的善良,你说的没错。可反过来你想过没有,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经得起人的挑剔。水润万物,可洪水泛滥却成灾;火驱野兽,但火灾无情又能置人于死地。不是有那么一句台词吗:我们都在吸入灰尘,可并不妨碍我们做的好一点。你看到路上那个给妻子撑伞的好男人可能是个不孝子;街边自己吃剩饭给女儿买鸡腿的好父亲可能刚刚家暴过自己的妻子;那个满脸慈祥把仅有的一百块钱塞给孙女的老人可能是个恶婆婆;甚至为了救别人而牺牲的某位英雄也可能不久前刚刚抢过银行;伟大的发明家是个杀人犯……人活在社会上其实每天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要想把每个角色都扮演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的观点,要想过的开心那就不要总是挑剔别人的不好,抱着欣赏的态度多看积极阳光的一面。”
“这个社会,最起码人类社会不应该是弱肉强食,没有能力的人,只要善良,同样值得温柔以待,配得上拥有一个他想要的生活。”
“……说得好。”小明突然笑着说,黑暗里小小的眼睛十分闪亮,“大志,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听你反驳我,还经常不知道怎么反驳你。”
“哈哈。小明,其实论口才你比我好得多,所以我能在辩论中赢你纯粹只是你心甘情愿输给我罢了。”
“靠,我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猜到了?可为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这么心甘情愿的输给你呢?”
“那是因为你表面上的愤世嫉俗都源自于对人心或者社会一切不美好现象的怒其不争,本质上却是希望它们都越来越好。”
小明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向江边,一把搂过大志,“走,我请你吃大餐!”
“吃啥?”
“海鲜。”
“哇,这么大方?有点不像你啊……等等,你说的海鲜不会是小龙虾,或者田螺吧?”
“我靠,大志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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