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红霞
童年糗事(原创)迈进六月的门槛,就嗅到了一股童真童趣的芳香。站在六月炽热的阳光下,我茫然四顾,看着那群胸前飘着一团火,一蹦一跳的身影,就似乎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童年,以一颗童心看世界,就有了数不清的趣事。而我,趣事已不甚记得,能忆起的偏偏是几桩糗事。
几年之内,我们兄妹四个像一根藤上的瓜,熟透落蒂。我成熟较晚,屈居第三。娘爱干诸如防线织布、下地锄草之类的活儿,自然对我们的照顾就疏忽了,再者,其时,爹和娘要经常带着手臂被烧伤的弟弟到外地就医。自然,我们有还不算老的奶奶和未出阁的姑姑就成了我们的临时监护人,因此,她们同样占据了我童年记忆的一部分。
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长得瘦小孱弱,似一棵缺水的小豆芽儿。七十年代末期,一般的农家已能吃上大米白面,蔬菜自给自足,但属于小孩子们的诸如酸奶、饼干之类的零食,一般的家庭是基本没有的。记得当时,小伙伴明明的父亲在小镇上的邮电局吃公家饭,不时地带回来一袋甜甜的奶糖或是一包酸得掉牙的山楂糕,当他拿着在我们跟前炫耀时,我故意把头扭向别处,嘴里却使劲咽着唾沫。我们贫家子弟的零食,只能是春天的槐花,夏天的枣儿。
眼见得跟我同龄的小伙伴个子蹭蹭地往上长,我则像被固定在了某一个年岁。彼时,年幼的我,尚不懂得这瘦小的个子对我的未来意味着什么,倒是,姑姑急了,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那是个春天,大田里的蔬菜尚未长成,我们的菜桌上便经常是自家瓦缸里长出的豆芽,有黄豆芽,黑豆芽,还有绿豆芽。黄豆芽,粗粗壮壮,似一柄小锤子;黑豆芽,头顶黑色帽子,露出洁白纤长的芽体;绿豆芽,公主般尊贵的样子。至今,每到春天,一闭眼,我的眼前便会出现盘盘碟碟里的豆芽菜。
童年糗事(原创)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餐桌上经常是各种豆芽菜,正值发育的我们姐弟几个,风卷残云,一股劲儿下来,碗里只留下密密麻麻麻的黑豆芽皮,而我们还举着馒头,意犹未尽。这时,一旁的姑姑悄悄贴近我的耳朵说:“吃豆芽皮能长高。”我投去疑虑的目光,姑姑则一本正经,脸上显现不出一点儿戏谑的意思:“真的,不信问你奶奶。”我深信不疑,在众姐弟狐疑的目光中,夹起一筷子的黑乎乎的豆芽皮。呵,真的很难吃,还有苦味儿。我“噗噗”吐了出来。看看姑姑,姑姑依然是一脸严肃,仿佛还透露出某种期待。我联想起和邻居小伙伴吵架时,他骂我“小豆芽儿”,我重新夹起豆芽皮儿塞进嘴里。一边艰难地咽下,一边狠狠地想:“我要长成大豆芽儿,让你再骂我。”不一会儿,碗里剩下的黑豆芽皮儿便被我一扫而光。众姐妹对我们姑侄俩的秘密不感兴趣,早就一旁玩去了。
从此,餐桌上的豆芽皮儿,便被我承包,可我依然保持着一个豆芽菜的姿势。若干年后,我才知道当年姑姑跟我说的所谓“秘密”,纯属子虚乌有。至于当年姑姑跟我说这个秘密的目的,我没有追问过,她也没再提起。这成了我们姑侄俩之间一个真正的“秘密”。不过,在我十七岁之后,我才像一个拔节的小树苗,长成了一个婷婷的少女。
童年无忌,童言也无忌。
记得那时,村里有一位待嫁的女孩。他的腿先天残疾,这成了我们一帮孩子的取笑对象。没有手机,没有游戏的我们,有限的几个游戏早玩腻了,便四处寻找刺激。不幸,那姑娘成了我们的目标。至今还记得那位姑娘的走姿,她左脚先向前迈一步,然后用手扶住右腿,手脚并用把右腿再跟上来一步,那样子,在我们的眼里很滑稽。我们这一帮十岁左右的孩子,只要见她从远处,便停止了嬉戏,一起转向那个瘸腿的姑娘,并齐呼“拐瑞的,拐瑞的!”那姑娘小名叫“瑞的”,然后作鸟兽散,各自跑进自家的门楼里,插上门栓,还要隔着门缝喊。那叫声在不长的家道上,从东传向西,又从西传向东。我裹挟在这一群孩子中,跟着他们喊“拐瑞的”“拐瑞的”。而她,也会愤愤地回我们“谁家的小东西?”,还紧走几步,脚步却更加踉跄。我们站在远处,越发笑得响亮。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去看那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孩有着怎样的窘态,现在想起来,我们的不谙世事曾经给她带来过怎样的伤害。长大之后,想起那一幕,会深深地自责。因为那件事,我养成了对别人的身体缺陷视而不见的习惯,是故意的也是刻意的。多年后的今天,当我经常接触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他因为腿疾而无法学习驾驶时,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走路姿势确实不正常。在大街上遇到残障者,我自己不会而且制止自己的孩子盯着看他们那异于常人的身体。让他们保留一点他们的自尊吧!而我,也一直在为自己的年少无知而后悔。前几日,一位朋友邀约做客,在他家里,我意外见到了那位曾被我耍笑过的邻居女孩。我知道,后来她嫁到了这位朋友的村里。我悄悄地躲到了一边。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忘记了这一幕,而我,始终没有忘记。年少时,曾经怎样地伤害过一位女孩子。
童年像一条河,从你生命的河床里流过,它流得那么缓慢,又流得那么湍急。发生在童年的一些事,恰如浪花或涟漪,时而会轻拍你的心房,或熨帖,或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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