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污吏是每个朝代都有的,怎么杀也杀不尽,或许是工部的偷工减料促成了这一次的洪灾。
已经三更天,天地一色皆为黑,只听得见雨水倾盆而下,本是睡得最为香甜之时,突然听见户外有人喊道:“乡亲们快逃命去,河坝马上就要崩塌了!”这声音歇斯底里,却不见人在哪里。
很快四周开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混着雨水声和孩童的哭啼声,也有大人的叫骂声。那个人又喊道:“快快快,河坝马上就要塌了!”
忽的狂风极至,电闪雷鸣同时雨水下的更大,本就漆黑的夜里更加让人睁不开眼睛,很快水流声越来越近,树木被折断、草屋被冲垮的声音灌入每个人的耳里,有求救声也有委托照顾孩子的声音,声音混在一起听不清是谁在喊话。
闪电之时大地忽的一白,阎王终于招手过来,吃人的洪水淹没而来,众人争先恐后,哪里还来得及扶别人一手?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洪水犹如猛兽吞噬了一切,直至第二日初日东升时洪水才退去,这时的水还能淹没膝盖。
水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有孩童哭爹找娘,有母亲抱着婴儿四处找丈夫,有丈夫找寻妻儿老小,无一不是面露惨白眼神空洞。
“爹!娘!你们在哪里?”那个小孩喊着。
“二狗,阿大!出来啊!”那个父亲喊着。
“宝贝闺女!孩子他爹!”那个妇人喊着。
无一例外的是没有回应,有的不过是漂浮着的尸体和枯枝腐木。
那个小孩确在山丘上早已挖好两个土坑,旁边则是两具用湿漉漉的白布盖住的尸体,正躺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两块白布也犹如被无情的踩踏过一样,又黄又白。
猛的起身将一具尸体拖进去,又爬出去将另一具尸体拖入另一个土坑,待到爬上去缓了缓才将稀泥重新盖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牌子,牌上早已经刻好歪歪扭扭的字,一个牌上刻着“父亲”二字;另一个刻着“母亲”二字,其余什么也没有,不过是沾了点黄泥。
一个人影淹没了这个男孩,那是一个中年人,手上提着两个牌子,上面分别工工整整的写着“父亲何贤中之墓”;“母亲卢二妞之墓”。
递给跪在泥洼里的孩子道:“把这两个换上去,好让你的父母走后有一副好门面。”
那孩子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牌子点点头接过牌子重新安了上去,换好之后他依旧跪在墓前说道:“赵伯伯,我的伯母和妹妹呢?”
中年人抚摸男孩的头道:“你伯母已经睡着了,你妹妹在你伯母的床前哭着,死活就是不愿意离开。”说着硬生挤出苦笑,道:“以后跟着我生活吧,把你们两个养大还是不难的。”
男孩道:“谢过赵伯伯了,我想离开这里。”
中年人眉头一皱,他想不明白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去哪里,也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连镇门都没出去过,此刻他会想着去哪里,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些再走,现在跟着我生活吧。”
男孩问道:“是我父亲把我托付与你的吗伯伯?”
中年人道:“不是啊,难道我不能有这样的善心吗?”
男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是说如果是父亲托付的,我想完成他的遗愿好好长大为父母活下去。”
中年人思索片刻拍拍脑袋笑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昨晚你父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带着你,把你养大咯。”
男孩苦笑摇头,即使他是个孩子也明白这个赵伯伯后面的话是编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自己父母死前谁也没有见到,只是夫妻俩合力把作为孩子的自己送了出去,今早才发现他们的尸体。
二人来到另一个墓碑前,此刻一个小女孩正抱着墓碑泣不成声,中年人抱起那个女孩道:“好了,我的小宝贝,今后作为父亲的我为你遮风挡雨。”说着把小男孩指给自己的女儿说:“还有你的何言哥哥,我会为你们一路披荆斩棘遮风挡雨。”说着把何言也抱了起来,踩着水就朝远方走去。
山下村落无一幸免全被洪水吞没,唯独山上的土地庙依旧毫无损伤,虽无洪水的淹没却也是破烂不堪满目疮痍,神像也褪了一层色,枯草遍地躺满了一个个身心俱疲的人。
这时竟有人拿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香炷插在神像脚下,无比虔诚的跪拜道:“土地神保佑我一家老小再无灾难,我会把你供养起来。”
有人道:“现在家都没了,拜神有什么用?何不早点供在家里呢?倘若早供起来说不定就你一家平平安安呢。临时抱佛脚没有用,不不不,是临时抱土地神的脚没有用。”
另一人道:“拜与不拜都不重要了,现在是要填饱肚子,我们大家应该团结一致才能度过这一次,过几天或许官府就来救我们与水火之中了。”
只听见有人“呸”了一声,道:“官府?还要等几天?过了一年也不会过来救我们的,还是早早的另建住处才是上策。”接着道:“所有人现在一起出去拾柴烧火,能打鱼的打鱼能捕鸟的捕鸟,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在这里的有些人刚失去至爱亲朋,可我们还要活下去不是?在这里这样等着无疑是等待阎王招手。”
何言扯了扯赵伯伯的衣角道:“我们应该做什么?”
这个赵伯伯安慰道:“你照顾好赵倩,我和他们出去找些吃的。”
何言看了看赵倩那湿漉漉的双眼,相信她还在为母亲的去世而伤心,自己可不会安慰人呐,心里满是纠结,没等何言说话众人已经出了庙门。
赵倩还在抽泣,何言急忙贴了近些,抹去赵倩脸上的泪珠道:“妹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同时失去了父母,也是无比难过,可是你至少还有父亲照顾你,还没有沦落到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地步。”说着又抹了抹,道:“所以啊,不用哭了,你还有父亲。”说完再她面前模仿起猴子模样,惹得赵倩又哭又笑。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不哭了,何言道:“妹妹,你猜猜赵伯伯会带什么回来?”
赵倩仰头思索片刻,突然举起一根稚嫩的手指道:“鸡,我想吃鸡腿了。”何言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么多人一起出去找吃的,就算真的有鸡也分不到一个鸡腿,可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笑道:“当然,如果有鸡必须吃鸡腿。”
果不其然,带了几只鸡回来,只是没有出发前说的鱼也没有鸟,不过这些鸡骨架很大却无几两肉,萝卜青菜倒是很多。眼见大人忙忙碌碌起火,小孩也开始帮忙。最后在庙中央空出一块地,每人眼前摆上绿叶,准备分口粮时却发现少了一只鸡腿。
分口粮的说道:“我说啊,这只鸡不知怎的少了一只鸡腿,我作为分口粮的人要考虑很多,而且要给大家分的均匀,做的多自然吃的也多,所以剩下的一只鸡腿是我的。”说着掰下鸡腿放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里,之后犹如缝针一般扣下一丝丝的肉丝给众人分肉,至于那个烂锅里的绿菜则是分的大方,不过自己的一份依旧最多。
众人皆是不满,鸡怎么会无缘无故少了一只鸡腿?准是他自己偷偷藏了起来,本以为这里他的年龄最大应该是最公平的人,却没想到他才是最自私的人,不过众人也没有多话,能填饱肚子也不错了。
直到西山红霞圆日垂吊,微风轻拂时何言找到赵倩,轻声细语道:“跟我来。”一旁假寐的赵伯伯见此情况也不吭声,等到他们二人走远些才睁开眼睛,不明白这小子在做什么名堂。
来到一角,赵倩问道:“怎么了?”
何言摸索片刻,终于摸索出一个叶子包裹的东西道:“你猜猜这是什么?”赵倩眉头微皱始终猜不出是什么,何言只好打开,原来里面竟是一只鸡腿,何言道:“你不是嚷嚷着吃鸡腿吗,我给你带了。”
赵倩吃得正香,突然一声咳嗽传来,赵倩急急忙忙把鸡腿藏了起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道:“爹爹你干什么,吓唬我们呐?”
赵伯伯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看自己的女儿似乎藏着什么问道:“背后是什么?”他知道那是鸡腿,他刚才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不过是想逗逗这两个小孩。
何言道:“鸡腿,是我偷出来的,这和妹妹无关。”
赵伯伯笑道:“哎,我知道的,不过大家一起共患难的时候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是被知道了会被众人所唾弃。”接着蹲在两个小孩面前道:“念你门初犯,我就不告诉其他人,以后可不能这样。”说完赵倩摇头晃脑的吃起鸡腿来。
见此情况,何言笑道:“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不过,刚才分口粮的老伯伯现在怎么样了?我感觉我让所有人都误会他了。”
赵伯伯道:“依现在情况来看,即使你没有偷鸡腿,他也会自己留一个,现在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年老又自私的人了,而且被大家有意无意的孤立,自己在一旁休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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