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寂寞的狐狸。
像我这样的狐狸在这个星球上并不受欢迎,吃鸡是我的天性,可是有一种叫做“人”的动物总是在我想要饱餐一顿时把我赶走。
人总是花大力气去种麦子,种很大很大一片金黄色的麦田,然后他们会做叫“面包”的索然无味的东西来吃。我一点都不喜欢麦田,尖锐的麦芒总是勾住我的皮毛。
他们还有那种会一下子就打死狐狸的东西,好像叫做“枪”还是什么的。
人可真是讨厌啊,唯一可取之处就是他们会养鸡。
作为狐狸的生活很单调,每天被长得差不多的人追赶,然后想要抓长得差不多的鸡。
从前我是有过一段不这么单调的生活的。
曾经我有个主人,是个老太太,她可跟其他的人不一样。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趴在苹果树下,树叶缝隙里洒下来的阳光暖暖地晒着我的脊背。
一觉醒来我看见不远处有个正在写生的老太太,她画上的麦田比真实的麦田还要金灿灿。
每一只狐狸都会为午后的阳光沉醉,我伸了个懒腰,蓬松的大尾巴晃了几晃。
老太太回过头来。
“你好!”老太太温柔地说。
“真是只漂亮的狐狸,可以把你画在我的画里吗?”
我用警觉的眼神看着老太太,她搬着画板和小木凳稍微挪近了几步,脚步踉踉跄跄的。
画布上金色的麦田旁很快出现了我火红色的身影。
第二天,老太太又来了。
第三天也是如此。
她来的时间很固定,是在午后太阳光最暖洋洋的时候。不过她每天都搬着画板和小木凳坐得靠我更近些。
慢慢地我们开始一起坐在苹果树下,偶尔说说话,大多数时间她会一边抚摸我光滑的毛,一边喂我她亲手做的奥尔良鸡腿。
后来发生了奇怪的事:每次她来之前,我就容易坐立不安,坐立不安的同时又很幸福,离她来的时间越近就越感到幸福。
有一次我不小心掉进了猎人挖的陷阱,猎人提着我的尾巴把我拎起来,我看见他身后背着一杆枪。
“这不是住在对面的老太太养的狐狸吗?”,猎人竟然没有用枪打我,而是把我带回了老太太的家。
老太太连声跟猎人道谢,用温水帮我洗掉身上的泥土,又去做我最喜欢吃的奥尔良鸡腿。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养”这个词。
“什么是‘养’?”我问老太太。
“‘养’就是‘驯服’、是‘建立联系’、是相互了解、是愿意花时间。然后我们就会彼此需要,成为不可或缺的、世界上唯一的。”
“不可或缺的……、唯一的……”我慢慢嘟囔着。
“那如果有一天其中一方不在了呢?另一方该怎么办呢?”
“生命本身没有意义。它的意义是由我们自己赋予的。我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学习自己喜欢的知识,然后感到快乐;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关心他、理解他、然后成为彼此的不可或缺、体验生命带给我们的美丽的情感,这就足够了。”
老太太递给我一只奥尔良鸡腿:“所以一定要记得对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
我点点头。
后来老太太不在了,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只会哭的狐狸。
从那之后我就像以前一样过上了单调乏味的生活,每天被长得差不多的人追赶,然后想要抓长得差不多的鸡。
“还真的有点怀念‘驯服’的感觉啊”,我自言自语道。“建立联系”的感觉好像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加甜蜜。
直到我遇见了小王子。
还是在那棵苹果树下,“早上好!”我说。
--“来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说。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什么叫‘驯服’呢?”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成为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请你驯服我吧!”
--“那么我该怎么驯服你呢?”
--“应当非常耐心。开始你就这样坐在草丛中,坐得离我稍微远些。我用眼角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坐得靠我更近些……”
“最好还是在原来那个时间来。比如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就会发现幸福的代价。”
我得承认是我先要求小王子驯服我的,在知道他已经被那朵玫瑰驯服的情况下。
于是我告诉小王子要回到他的玫瑰身边,那朵驯服了他的玫瑰身边。
“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你现在就要哭了!”小王子说。
当然咯,我一定会哭的。
但我还是得到了好处的,我收获了麦子的颜色和风吹麦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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