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早上陪我去买菜的路上，米奇闹着要走那石板路，一步，一步，走上去，再一步，一步，走下来，我应付着陪她玩了一会儿，便说走吧。米奇赶快从石板上跑下来，一边追上我，一边求我陪她玩。我径直走，她急得说：“我讨厌你！”“你确定讨厌妈妈的话，你还可以回去玩。我自己去买菜。而且，不要拉着讨厌的妈妈的手哦。”我平静地说给生气的米奇听。“妈妈，我不是真的讨厌你。”“那你为什么撒谎呢，你这样说既是骗妈妈，也是骗自己呀。你昨天还跟我说班上小明友撒谎不好的。你忘记了吗？”米奇昨天晚上跑到厨房跟我讲，有个小明友老师说她撒谎。“妈妈，我不愿意撒谎。”

我牵她过马路。对面的楼盘前有台阶，她拉着我要从那儿走，也好。我们从入口这边上，再从前边出口下，一上一下，我问她腿累不累，要妈妈抱吗？她笑着说好。我们从香樟树下走过。米奇看着我，“妈妈我很喜欢你，我刚刚说讨厌你，不是真的，我永远都爱你。”“妈妈知道。”米奇说香樟树，说飞走的鸟，说广告牌上的数字，英语字母，一直说到莱市场。自己要求选芒果，尽管昨晚被告诉芒果应少吃，她仍然坚持。我告诉她，大的没熟，选黄色的。米奇陪着我买蔬菜，她说想吃毛豆。陪着我买猪肉，她站在摊前，兴奋地说：“妈妈，我真的是长大了。你看，我小时候还没到这，现在这么高了。”小手在案板边比划着。米奇又陪我买鱼，盆里有不少鱼宝宝，我脑残地以为那是卖给小孩玩的。她非说小鱼好可怜。是的，老板正忙着杀鱼，米奇什么都不说，我真不应该让她看见。我最终选了一条刚死的鲈鱼。米奇陪着我又去买咸菜，她在不远处玩，她自己又过来选了一袋小小的干子。

我们从另一条路走回去。米奇睡个午觉，还得陪我去看外婆。有时候，她的周末并不精彩。一瓶梦寐以求的酸牛奶，一次尽兴的爬高上低，半个小时的动画片，也都是奢侈的愿望。有时候，我们俩在大太阳下采蒲公英，装在口袋带回家。我说留下一些吧，都采光了就没有蒲公英宝宝了。我们骑一辆滑板车回来，她开心地直叫，又连连说谢谢妈妈。有时候，我们一起出门。出门了，米奇就不想回家。小伙伴没了，好玩的没有了，糖果没有了。她伤心的直哭。

我清晰的记得童年的孤独，我不明白爸爸为何不喜欢我和那么多小伙伴玩。幸好还有放学时比较长的一段路可以走，我和几个女孩子一起，春天在草地里玩耍，夏天趟水摸鱼，秋天去小树林里摘果子，冬天用草绳穿过冰块上的洞，系上，拎在手里，最难的是在冰块边缘凿洞。我回到家，又是一个乖孩子。很少有伙伴来找我玩，她们害怕我爸爸的古怪脾气。我也是。我内心里很委屈，他为什么不可爱一点，慈祥一点，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爸爸？我有时竟伤心的躲起来哭。直到毕业后多年，我有一次打电话给他说考试可能考不上，那么多天的压抑，化成控制不住的泪水，委屈，自责，我很难过。爸爸在电话里笑着说：考不上没事，我过两天过来玩。也就是从那天起，我的爸爸真的在我心里变了个人。直到现在，他可能一点脾气都没了吧！所以，米奇每一次悲伤的流泪都让我心疼，我终究无法替代她需要的伙伴，无法占据她完整的童年，无法走进她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