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年经历了重大变故之后,我便没有再参加过基督教的集体活动。直到最近和同事不知怎么地聊起基督教的话题,被猛地问到——你是基督徒么?我才开始正视起自己已渐模糊的信仰身份。是啊,我还是一个信仰上帝的基督徒吗?
现在的我,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回想过往,我曾是一名在外人看来相当政治正确的基督徒,过着按部就班的教会生活——按时参加小组聚会、做礼拜,以及教会的一些服事,我尽量在教会的教导下不断规训自己的言行,让自己基督徒化,与所有人为善,做一个在外人看来无比美好的信徒,甚至一度我自己都以为我已经是非常好的基督徒了。
然而,美好的东西几乎都是不堪一击的,尤其是伪装出来的美好。在遭遇重大苦难的时候,我还是露出了马脚。曾经深信不疑的教义,在当时的我看来开始变得冷冰冰,它们对于苦难的发生缺乏解释力,更像是漠视人间悲苦的宣传语,显得宏大而又苍白。
于是,我变得恍惚,并开始质疑我的信仰:为什么上帝要让坏事在好人身上发生?为什么深信上帝是爱的人要遭受地狱般的痛苦?为什么不认识上帝的好人就要下地狱?在彼时的我看来,上帝是不公的,甚至是残酷的,因祂对人世间无动于衷。这是一位袖手旁观、沉默不语的上帝,令人无法理解。至此,我的三观遭受到了史无前例的破碎,粘都粘不起来的那种——本来以为对于终极问题已经有了明确的回应,但一下子又回到了无解的状态,其间夹杂着些许的悲观。
至此,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中。我不断复盘曾经的信仰生活,才发现,我并没有因为我的信仰而变得更平安更坚强,反而它成为我躲避现实的安乐窝——
当我明明可以经经常回老家看望父母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行,因为我的信仰告诉我,长大了就要和父母彼此独立,不能过分依赖;当我为自己的工作愤愤不满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上帝给你的考验,从而选择了忍受,而不是更务实的做法;当我遭到他人不友好地对待时,我告诉自己TA不过是一个不认识上帝的可怜人而已,以一种非常优越的姿态来审判TA,却从来都不愿意直面问题。当形式大过于内容,那必然将扭曲内容。当然,这一切的发生,可能信仰本身并没错,是我根本没掌握精髓,不得其法而已。
但遭受打击而不得安慰的我还是决定远离这个让自己变得脸谱化的信仰,要运用自己的理性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去找回真实的自己,那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欲、敢作敢当的自己。
我努力回到真实的生活中,让自己的世界变得拥有烟火气起来。我学习健身,在大段大段的专注时间里,寻回一点内心的安宁和平静;我学习厨艺,在各种食材和佐料之间调试,为每一道菜肴的出锅感到心满意足;我学习化妆,让自己看起来更自信,而过程本身就让我感到充实;我学习坚持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例如贴墙站、每天读书30min+、不在床上玩手机等等。如此种种,虽然似乎不足言谈,但却是我尝试让自己尽可能多地去体验生活的不同面向,在这个过程中我去寻找内心的平和,尤其是在重大打击后的低谷时间里,这些琐碎的事情一点点帮助我站起来。
然而,以上这些事情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我的困顿与迷茫,纠结与懊悔。我依然恐惧生活的变故以及生死问题。我用一种外在的方式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很幸福很美好,但其实我的内心依然是不够敞亮的。有一个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曾经结识的一位基督徒,TA的生活步调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TA始终能做到不紧不慢,同时每天都过得非常笃定和幸福,并不忧惧未来也不遗憾过去,因为TA看起来好像已经知道最终的结局在哪里了,所以也就不再如我般营营役役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开始明白那种了然生命终点又将是全新开始的说法对人而言是多大的安慰!死亡是永生的开始,今世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一切遁入虚无,因为深知这一切,便可以凭着这个确据在魔幻现实主义的人间披荆斩棘,却始终葆有一颗安宁喜乐的心。
那活着的意义,就是要竭尽自己所能绽放生命的光彩,任凭分配到自己身上的生命有多么不堪,依然应该用力活,让苦难把自己变得更好,在生命终结的时候,让这样坚强美好的灵魂去奔下个旅程。于此,我才深知,拥有信仰是多好的一件事!它能给人心带来的平安是世间万物都无法比拟的。
重新思考信仰成为了我当下的主题,曾经读过的圣经句子渐渐开始在我眼前展现出它的深意。令我踟蹰的是,曾经的教会活动给我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阴影,我不想再过一种被美善包装过的不那么真实的生活。
现在的我更加相信,宇宙中的那位造物主,祂的爱或神性具有普遍性,祂不只是体现在所谓的基督徒身上,在那些普通人身上所彰显出来的温柔与关爱,来得更为真实,也更为人所动容,而这同样是造物主祂那不可抹去的一笔光辉。因此,我不需要因为恐惧和孤独就讪讪地加入到一个教会里去寻找爱,而是要先让自己有那一颗发现爱的眼睛,在满世界里寻找那种贯通宇宙的神性的爱,这是穿越苦难人生的必需品。我更想要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以及了解真实的人性,然后在此基础上去燃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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