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艾琳没有回家的第三个晚上。
虽说是家住豪宅的千金大小姐,但家里人在一年以前的那件事后,就完全对这位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失去了信任,把她当成了炫耀自己教育多成功的工具,却根本不在意她内心的感受以及何去何从。
艾琳受够了家里一幅幅虚假的面孔,也受够了学生们眯着眼睛嗤笑的样子。刚开始的她还会觉得很难受,很委屈,经过这么久,她早已不在这种事情上面太过于在意。只是每当她看到这种情形时,胃里就像翻滚一样,止不住的想吐。所以艾琳很果断的选择了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见人,这样可以做到两边都眼不见为净的互利情况。
窗外撒下一片星辉,台灯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半个书房。图书室里面的那个暗门几乎没有人知道,就连问到图书管理员,他们也答不上来。那间小小的书房就成了艾琳独自一人的天地,在这里很安静,至少可以做到一半的与世隔绝。
揉了揉眼睛,已经两点了。艾琳放下看完的《人间失格》,撑住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坐了太久的腿早已有些酸疼,她俯下身揉了揉小腿,顺便按掉了台灯,把目光投到远方,月亮被大片的乌云挡住了,在浓密的云层里,隐约透露出一点黯淡的灰色光,旁边的星星从近到远的密集到松散,最密集的地方形成了一道很浅的暗黄色的光,直直地射进书房的木地板上。
“也许我就和这本书的主角一样,早已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为何了吧。”艾琳自嘲着推开门,走出这间小小的书房,打算把书放回原位后就去学生会好好的睡到第二天天亮。
空无一人也没开灯的图书室很有些渗人,只有窗户外投来的微弱光芒。图书馆的窗户外可以看到半个宿舍楼和远处食堂的轮廓,一抹黑色,显得更加阴森。艾琳抱着书,轻轻地在书架间穿梭着。她全身抖了一下,不禁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把手电筒落在了学生会室。
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走过一排一排的书架,艾琳终于找到了这本书原来的位置。她刚把书放上书架的时候,突然一阵恶寒,脑子里嗡嗡的响。
艾琳停下了一切动作,包括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她的脑子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图书室有人”的想法,而且慢慢的在她脑海里扩散开来直到她笃定这是事实。她没有动,然而书架却发出了嘎吱的不寻常的声音。
本能的反应让艾琳闭上了眼睛,起初她以为是风,但自己又感觉不到一点风的迹象。她举起的手因为停在空中太久已经开始颤抖,头上也冒出了丝丝的冷汗。凌晨两点,怎么还会有人在六楼的图书室?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把《人间失格》拿上了书架,还没有放下,那本书就被抽走了。艾琳全身一抖,紧紧咬住嘴唇不敢睁眼。这可是凌晨两点啊,难不成这学校真的闹鬼?
“琳……”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书架的另一边传来。一瞬间就像是有根刺刺进艾琳的心里一样,她坚信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样一番声音,但就是想不起来,只是一种固执的感觉,找不到证实的感觉。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睁开了眼睛,书架的那一边,眉目清秀的少年半低着头,正翻着那本《人间失格》。
“一个月了,你还会回来吗?”少年喃喃自语着。
这是什么意思?艾琳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问号。他是在叫我吗?但是……目光又没有停留在我身上,就像是,我完全不存在一样。一个月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但确实很熟悉,却就是想不起来。
“你曾经和我说过,让我有时间就来看看这本书,可是……琳。”
艾琳看着少年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哽咽,一瞬间乱了手脚:“那个,请问你是?”
“你这让我怎么办才好?如果你出事了,我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少年一个劲地翻着书,这么暗的深夜也根本没法看清书中的内容,他越翻越快,但语速越来越缓慢。
最奇怪的是,他的表现,就像是当艾琳不存在一样。
“说话啊?喂……你怎么了?”
无数奇怪的感情交杂在一起,艾琳皱起了眉,她明明是不认识这个少年的,却在看到他如此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压抑感,甚至,她想现在就走过这个书架紧紧地抱住少年,然后告诉他“我还在”。
那个“我”,到底是谁?
艾琳自己也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老实说,她现在完全一团乱。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眼前的书架是如此,书架另一边的少年,亦是如此。
大概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吧。她苦笑。
少年的表情已经看不清了,只听见轻微的声音。艾琳觉得,他口中的琳,就是自己。
疑问实在太多了,但此时此刻艾琳选择相信感性,抛开一切合理性。即使甚至自己身处梦境。
“琳……”
“我在。”艾琳轻声应到
“琳啊……”
“嗯,我在。”
“我还想和你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一起看日出,一起吃饭,一起去公园,一起在夕阳西下散步,一起看月亮。你不要一言不发就消失……我真的很喜欢你。”
艾琳再也抑制不住那种喷发而出的感情了,她什么都没想,只是伸出了手,想穿过书架触碰到少年,想让少年永远的,永远的留在她的身边。
手伸过去的那一瞬间,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数不清的情感塞满了艾琳的大脑,那是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却一定发生了的事情。
——要是你没有鲁莽的进学生会室就好了。
——要是你没有碰见我就好了。
——与这样糟糕的我交往。
——叶辰啊,你一定值得更好的女孩。
但是在那个时候,为什么,我还是如此的渴求想遇见你呢?
凌晨两点,深夜。风吹着草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扫过艾琳的耳畔,她嘴角挂着清冷的笑容,半闭半睁的眼睛呈现的是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双手被紧紧的反绑着,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成了红黑色。
“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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