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生命里只有一种安定和缓慢的成长。我喜欢岁月漂洗过后的颜色。
熬过炎炎夏日,迎来萧萧冬风,我的长发养成计划进行顺利。估计明年的秋天,它就可以盘起来,插上我心仪的簪子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刘姐突然说现在这个长度也能够编发。看着她拉开抽屉,拿出梳子和五颜六色的发圈,还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都傻了。这绝对是蓄谋已久。
梳理好之后的样子,我看不到,不过刘姐用掉了十六个发圈,连刘海儿都被扎起来。众人围观。那会,我觉得自己如果屏住呼吸,和展览馆的标本一般无二。没来得及让始作俑者给我恢复原状,休息结束的音乐就响起来,也是在那一刻,我体会到了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坐在位置上,深深吸气,立刻拿出下午的工作安排,Shit!十三点居然有一个讨论会。五分钟,我可以把头发从发圈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但是接下来呢?乱蓬蓬的造型痕迹让人想忽视都难吧。这么纠结着,领导已经站到我旁边,示意一起去小会议室。
抱着资料,我特意绕去刘姐那里,用力在她胳膊上扭了一下。她捂着嘴笑的表情瞬间冻结。我尤不解气,抓着桌子上的鼠标按了好多下,屏幕上的文件出现了一串串的乱码。然后,我仰头离开。领导似笑非笑,我羞恼,但不敢怒,心里想一定坐在后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推开门,对面的各个部门领导们看过来,年长的几位当时就笑了。卢部长还冲我摆摆手。这个时候,我也镇定下来,脑子里浮现的是买家秀和买家秀的段子,得,我尴尬个什么劲儿!
谁知,卢姐很认真地说,当年面试时,她一下子看中我,首先是因为我一脸的平静、从容。同样是刚毕业的,我却没有其他应试者的忐忑、拘束甚至示好。她的视线过来,我的眼睛里有笑意。她想,如果她摇头或者开口,表示拒绝,我肯定会礼貌地告别,淡定地离开。她不愿意看我的背影。
她又笑着问我的直属部长(我入职时他是科长),笔试成绩第一,工作能力就更不用说了吧?老领导伸出大拇指,朝我不停地点头。
咦,这画风?大家的眼神像无数的镁光灯,刷刷刷地聚过来。学习和工作中,我多次上过领奖台,连生活中也曾被瞩目过,但我的脸还从来没有这样火热过。如此的高光一刻,我要表现出欣喜来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内心深处的我马上被按在地上:旧岁月,有无知无畏的勇气,而今有知有畏,不可同日而语。无需怀疑,对公司来说我是一名合格的员工。然而我引以为傲的激扬斗志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此时此刻,我的坦然以对就是身体本能的漠然模式。
整个会议过程中,我一如既往地做记录。被问到相关数据时,我的反应依然迅速。可脸上的温度,笔记本上潦草的笔迹,像大把的丝线,密密实实地在我的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不痛,跳动却不再有规律。
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需求,青年的我、中年的我、老年的我,需求到底是什么呢?只有明确化,才会对得住流逝的时光。等经年后忆起,这颗柔软丰富的内心才会跃动着叫做幸福的音符。
会议结束后,收拾东西的我肩膀上一沉,侧头,卢姐的手正落在上面。目光上移,她温和的眼神让我的喉咙烧起来。她的另一只手碰了碰我的头发,轻声说,你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工作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有许多要去珍惜的东西。这个月底,我就退休了。
我的眼泪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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