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我们的祖先停留过的客栈。记得弗洛伊德说过,童年时的阅历构成一个人生命情节的本源,构成了一个核心的意向。此后的一生中,这个人的精神永远追寻着童年种下的梦想,或者是童年丢失了的东西,这种影响会影响他的一生。没有故乡,就没有身世,没有身世就无法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
中苏边境紧张时,我们被送回了老家。经过数小时的火车,公交,然后拖拉机,最后是毛驴车,归家的路途特别漫长,快到达时,我们饱览了河北大平原田野繁忙的景色,农民和稻草人一起朝我们张望。
路上尘土飞扬,我帮着母亲按住行李,不然它们会被颠到路边。终于到了察罗村。当地人说察罗时一定要拉长声调,先把“察”绕两个弯,再迅速的将“罗”收尾,听上去便是“茶楼”,腔调十足。很快,家里像赶集般热闹起来。亲戚带着孩子们络绎不绝地赶来,二叔家的羊也来了,二叔的儿子小表刚上一年级,下了学就带着羊儿到处溜达。他拖着两条鼻涕,见屋里人多,害羞而惊慌地藏在大人身后。
在所有亲戚中,印象最深的是年轻的六爷爷。我爸管他叫六叔,让我们叫他六爷爷。这颠覆了我对辈数的有限认识,一路颠簸几乎散架,这一吃惊便靠在了墙上。不到三十岁的六爷爷因为长得极丑令人过目难忘。一个词“呲牙咧嘴”。两个词“怒目圆睁,呲牙咧嘴”。三个词“凶神恶煞,怒目圆睁,呲牙咧嘴”。但他憨憨地笑着,极丑的脸上却有着奇特的善良眼神。
一直没出过军区大院的远门,突然来到“广阔天地”感觉一下子可以“大有作为”了。河北大平原,平坦,浩瀚,一望无际,没有一块石头,雨后的深绿浓稠的像化不开的颜料。八月的阳光倾泻大地,一览无余。最热的时候,找不到大树,极易中暑。夏天的蛐蛐叫声连成片。叔叔和婶婶们不怕热,他们在田里挥汗如雨,丝毫不会被晒蔫,仿佛体内有无限的水分供太阳肆虐。
最初的兴奋过后,我们姐妹几个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全身起泡,奇痒难忍。当赤脚医生的三婶送来些抗敏药,服下后便不痒了,却开始不停地睡觉,一觉连着一觉,根本睡不醒,每天离不开炕,整日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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