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佔有慾披著＂愛＂ 的外衣毀己誤人
晴空巷。
我背窗而坐，雅婷斜斜地靠在皮椅裏抱著個氣泡先生的墊子，對著窗外滿目的紫色，小口嘬著拿鐵。
“雅婷，你、你前夫，你們以前會經常吵架嗎？”我問
“不會，我們夫妻二十一年，從來不會爲了別人家那種鷄毛蒜皮的事情爭吵。家裏裝修用什麽顔色的窗簾、買什麽款式的沙發、鋪什麽材質的床單，他都從不干涉；每個月的錢花去哪里，他也從不過問。”
“他對兩個小孩好嗎？”我又問
“他很疼孩子。雖然偶爾才會帶我們出去玩一次，而且去了也是在車上睡覺，然後我帶孩子們進去遊樂場。在百貨公司，如果孩子看到喜歡的玩具，不管多貴，他都一定會買給他們。”
雅婷輕輕的放下手中的拿鐵，左手支在柚木的桌子上托著腮，右手摩挲著銀色的湯匙。
“那年看著別人家的小孩上私立國小，我也很想讓他們去，可以藉由住校培養他們自立的精神。幾乎是用了一整個暑假來說服他，他才勉強松了口。報到那天，辦好了入學手續，在宿舍給孩子們鋪好了床單，他就一直站在門口倚著門，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說話，也不走。天都黑了，我拽著他的手臂催促他回家。路上，他一邊開車一邊哭，還好有戴太陽眼鏡，不然真的很丟臉。
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我也沒有心思煮晚飯，就隨便熱了點剩飯。他沒有吃默默地躺在沙發上，手裏握著電視的遙控器不停地轉臺，一直到淩晨。天剛亮，他就把我叫醒，車停在超商門口，一會兒功夫就抱著一堆牛奶、三明治、飯團、餅乾堆在後面座位上，我還在副駕上迷迷糊糊的，嘴角流著口水。他這車開的，簡直，哎！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一路上感覺他就像一朵向日葵，看到什麽嘴角都可以綻放。到了學校，太早了！學校校門緊閉靜悄悄的還沒有開門呢！
第四天，中午他就回家了，我們一到到學校，他就直奔校長辦公室。除了書本、衣服，其他日用品連學費統統都不要了，就把兩個孩子拉上了車。
那天的晚餐，他狼吞虎嚥，像把那幾天沒有吃的飯一次性都吃進去了。吃完躺在沙發上笑咪咪地摸著肚皮。孩子們卻悶著頭數著碗裏的飯粒。
兩個孩子又回到了原來離家不到五分鐘的國小。那段時間，晚上睡覺前女兒經常向我講述起那三天住校的新奇與小歡樂。”
“你在德國那兩年一直都呆在家裏嗎？”我把背後的靠墊拉過來抱在懷裏。
別讓佔有慾披著＂愛＂ 的外衣毀己誤人
“是啊。那年在德國，他疝氣突然發作，脫垂的小腸像一個大蘋果，我眼看著他從嘴唇開始發白，迅速向上蔓延，整張臉白的像一張紙。冰塊一樣的寒冷從他的手掌心向小臂延伸，我用力搓著他的雙手，絕望地哭不出聲音。就在樓下的車庫裏停著兩臺車，但是我卻不會開。”雅婷牙齒咬著下唇，垂下了眼簾。
“這件事情讓我覺查到自己除了一日三餐，日常整理打掃，除此之外毫無用處。我就像一根纏繞在樹上的藤，我的高矮，取決於攀的那棵樹的高低。意識到這些，趁他白天上班不在家，我去考了駕照。”她頓了頓，繼續說：“梓，你不知道，我拿到駕照那天比當年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還要興奮。”
“那天晚飯後，我拉著前夫去車庫，把駕照往他手裏一塞，拉開車門坐在了駕駛座上。他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說‘開車很危險的，不是說你有駕照就代表你會開車，開車不只是需要技術，還需要經驗和靈敏的反應。’他淡淡語氣裏的輕蔑像一桶冷水從我頭上澆了下來，望著他的背影，我雙手扶在方向盤上，在車上坐了很久、很久......沒有想到我努力考到的駕照會成爲我開車的句號。”雅婷嘴角向上揚了揚，擠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別讓佔有慾披著＂愛＂ 的外衣毀己誤人
“後來你怎麽會去上班的呢？”我抿了抿嘴唇，覺得嘴中的奶茶有些苦。
“我前夫從失業離開公司那天，床就成了他的戀人，除了洗澡、上厠所，他絕不離開那張床，即便是吃飯。刷手機追劇成了他的全部日常，他就是一堆食物的堆積物。
車庫停著車，錢包裏躺著駕照，我拿著悠遊卡在人群中排隊擠著公車。有樣學樣，別人上車怎麽刷悠遊卡，到站時怎麽按下車鈴，我現學現賣。我抱著一堆履歷，站在太陽下，看著手機裏的google maps傻傻分不清東南西北。”雅婷叉起一小塊松餅，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我仰起臉把身體向後靠了靠，感覺眼睛潮潮的，許是奶茶的熱氣吧。雅婷眼角的魚尾紋模糊中看不清卻又是那麼清晰。
“最後，發現除了廉價的出賣時間和體力，我什麽都不會！”雅婷繼續說著，“每次半夜下班，好不容易挪到家門口，覺得似乎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進門看到躺在床上刷著手機的那一坨，像一只白白胖胖的蛆一樣的軀體。那種感覺，梓，你懂嗎？”
別讓佔有慾披著＂愛＂ 的外衣毀己誤人
“那他過年過節還會聯絡你和小孩嗎？”我接著問
“不會，聽他高中同學說，他已經完全廢了，整天與垃圾為伍。”眼淚，此刻才順著雅婷的鼻尖跌下：“在感情的世界裏，有時我們都是沒有長大的孩子，分不清楚感情的屬性，讓佔有欲披著“愛”的外衣毀己誤人。還好，一切都過去了。該捨棄的我終歸要學會放下，自私狹隘的佔有註定要與孤獨相伴一生。”
隔著桌子，我伸出左手，在她的右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眼睛又潮濕了起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