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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深处的“竹酒歌”

历史深处的“竹酒歌”

作者: 超聋子 | 来源:发表于2024-04-13 00:19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祝酒”与 “竹酒”,这个谐音究竟是巧合邂逅,还有另有渊源,有待考证,但是“竹”与“酒”有着不解之缘,这却千真万确。

    在这个竹与酒的传奇开始之前,先看一个有趣的旁证。

    中国最早的诗歌是哪一篇?你也许会想到“关关睢鸠,在河之洲”,非也,这只是《诗经》的首篇,它不可能成为所有诗歌的祖宗,因为爱情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填饱肚子。所以,最早的诗歌叫做《弹歌》,就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语言至简,事理至丰。此诗把竹与肉这两个看来毫不相关的东西连到了一起,而苏东坡的名句“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更似乎坐实了其间我们所不能显见的联系。

    若说到肉,与之近乎一体的就该是酒了,酒肉不能分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与其说是一种生活方式,勿宁说是一种精神境界。有一种人类叫酒肉之徒,有一种交往叫酒肉之交,有一种奢华叫做朱门酒肉臭。

    却原来,这肉、酒、竹之间,有着如此亲近的血缘,所以“竹”与“酒”的传奇就绝非凭空而来了。

    在我国历史上,竹与酒的蜜月,当推魏晋时期。

    那是一个名士风云际会,放浪形骸,天马行空的时期。

    名士,当然就是名人。名人自古至今,都是时代的宠儿。想必,大家都有这样的体会:同样一句话,由普通人说出来,就是一个呵欠或者一个闷屁而已,如果由领导说出来,那就是指示,而若由名人说出来,那就叫格言,可以煲出让人趋之若鹜的香喷喷的鸡汤。同样一件东西,由普通人用过,是敝帚,由领导用过,是奇珍,由名人用过,那就可能成为文物了。

    现在让我们回头去仰望历史的天空,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是电视剧《三国演义》主题歌唱的那样“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纵横驰骋”。

    我们五千年历史中,难得有那么一个三国时代,那确实是一个英雄气纵横驰骋,豪杰梦慨然成真的时代,它把大忠大奸大智大勇的众多超人搞到一堆,竭智穷力,放对厮杀,这些牛人们把人的潜能发挥到极致,为后世奉献了一场场摄人心魂的大戏,从政治艺术到军事谋略到国际交往,方方面面,至今都影响着我们。

    英雄纵横之间,历史的天空,更有名士之星闪烁,其中最亮的有七颗,这又是一个难得的巧合,因为北斗星正好也是七颗,对于农耕文明的吾民族,能指示季节的北斗星是有着殊意义的,如歌里唱的“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这七颗闪亮的星子,历史上被称为“竹林七贤”。

    现在,一片绿油油的竹林,终于如期横空出世,这意味着,与之结伴的酒,也将闪亮登场!

    我们现在就来看看那北斗七星,那与竹和酒结下旷世奇缘的七位超级男生吧。

    首先迎面走来的就是带头大哥嵇康。

    可以肯定,嵇康出场,必定带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声,甚至会有一批女粉丝当场激动得晕死过去。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康哥实在太帅了!

    现在大家喜爱一个人,最时兴的标准和步骤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终于人品。下面逐一说明。

    第一步:始于颜值。康哥的颜值是什么高度?

    这里我们必须知道,在魏晋时期,评判名士是很注重颜值的,如名士夏侯玄,何晏等人,都是一等一的帅哥。像何晏的帅,完美到不真实的程度,就跟电脑P出来的一样,魏明帝有天捉弄他,故意在一个炎热的夏日请他吃热汤饼,他吃得汗牛满面,不停地洗刷刷,魏明帝这才相信他脸上没有任何装修,是纯天然的非人造的真实美男。

    而康哥的帅,也让凡见过他的人无不膜拜,《晋书》称他“人以为龙章凤姿”。当时的相面大师、后来做到人事部长的山涛,说康哥如岩上孤松,连醉倒在地时,都如崩倒的玉山,帅得一塌糊涂。帅父无犬子,他儿子也帅得让见到的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康哥的好友王戎却淡淡地说:少见多怪,这说明你还没见过他爹。

    帅还不够,他还身材修长,根据史料记载,按今天的尺度来换算,康哥的个子为一米八八点七六,即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

    高还不够,他还是一个身材健美的肌肉男,力大无穷,非常性感。他没事就抡起几十磅的大铁锤练健美,为什么选择这么奇特的方式,后面再说。

    现在,一个帅得像费翔尊龙,个子比施瓦辛格还要高的健美猛男站在了你面前,这就是康哥。

    第二步:陷于才华。如前所述,康哥明明是可以凭脸吃饭的,可是他偏偏要凭才华。

    康哥从小好学,且天赋异禀,到二十岁时,已是诗词歌赋无所不能,而且有音乐方面的专长,弹得一手好琴。此外,他在当今也算是时髦的显学——养生学方面,有着极不凡的造诣。所以,放到今天,像《星光大道》《中国诗词大会》《快乐男声》之类节目,康哥只要愿意参加,冠军会拿到手软。此外,他还能以养生学专家的形象而红透网络。绝对的少女师奶通杀,粉丝满天下。他还具有天生的组织才能,这得益于他渊博的知识和滔滔不绝的论辩能力。

    第三步,终于人品。一身帅气和才气的康哥,人品也是杠杠的,他单纯,重感情,讲义气,有些清高的傲娇,对待朋友却十分谦和,做事落落大方。

    公元242年,二十岁的玉树临风的小鲜肉康哥怀揣远大理解,一袭长袍,一架古琴,出去闯荡江湖,外面的世界给他以振翮奋飞的广阔天地,他也将给那片天地增添异彩。

    今焦作之东,有修武县,为古代武王伐纣前训练兵马整修武备之地(得名于此),秦称山阳邑。汉献帝禅位曹丕后,封山阳公,居此地,忠于前朝的文臣武将和知名学者亦蚁附于此,令此地文化独领风骚,风景秀美且具人文气质,打动了那位二十岁志向远大的骚年。康哥选定古城河边一片茂密的竹林住下来,开始他人生的打拚。

    如果你以为康哥一身只带着诗和远方,那你就错了,他还有着一门极接地气的手艺,这手艺足以使他安身立命,应付生活的苟且。他的手艺就是——打铁。

    嗯嗯,相当于古代的冶炼专家。

    这就解答了先前那个疑问,他那健美的体魄是怎么样锤炼出来的。

    嵇康在竹林下开了一个铁铺,一边打铁解决衣食,一边埋头学问,撰写文章,且四处访友,增广结缘。

    嵇康发的第一篇贴子为《养生论》,提出自己的养生观点并严谨地论证,指出了养生法门。贴子立即被广为转发,并引起一片如潮的惊呼,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一应现代媒体的年代,竟然很快就惊动了中央!

    真真是:金杯银杯不如群众的口碑也!

    嵇康的贴子在朝廷大员和广大士人中竞相传阅。或叫好,或质疑,或批评,这使他与当时一些学者名流有了学术及个人的各种交往,这些人除了山涛、向秀等竹林挚友,还有吕安、吕巽、阮侃、阮种等专家名流,康哥一时风头无两,成为名星和网红。

    所谓一炮而红,非此而何。

    但这一炮后面,却是蓄了厚积薄发的真力。正所谓是金子,终究挡不住开始闪闪发光。

    随着个人影响上升,嵇康逐渐引起上层的注意。不久,他获得沛穆王曹林的赏识。

    曹林何许人也?——曹操的儿子!

    他赏给嵇康什么了?——他的宝贝孙女长乐亭公主!

    帅哥才子配高贵公主,妥妥的天仙美眷!

    嵇康成了曹林的孙女婿,而曹林还是当时权力达到巅峰的侍中大夫何晏侯爷的亲舅哥。嵇康这一下鲤鱼跃龙门,从山阳铁匠铺坐直达特快到了首都洛阳,成了郎中,后来又升为中散大夫。

    然而,进入官场的嵇康,在史书中突然成为一片空白!

    这不奇怪,如他这样单纯的性情中人,是不适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的。

    还是回到他那片竹林中去吧,那里有酒,有文化,更有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才是属于他的天地。

    竹林青青兮,群贤毕集,竹林郁郁兮,有凤来仪。

    现在我们该看看另外几贤了,除了嵇康,另外几贤为阮籍,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人以群分,康哥这么优秀,这几位自然也是牛气冲天。

    玄学,基本上是魏晋文化的代名词,而这几位,都是玄学的代表人物,都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论文字,粪土当年诺贝尔奖,论口才,玩转辩论会脱口秀各类舞台。除此外,各人还另有专长,嵇康如前所说,养生专家,还能自己采药炼药。山涛纵横官场,历任国家组织部长助理,人事部门主管等要职;王戎上马带兵打仗,下马治理地方;阮咸制作的乐器是当时的品牌;刘伶是著名的广告人和品酒专家……既有共同爱好,又各具异能,形成一个光彩缤纷的组合。

    他们的观点甚至政治立场都不尽一致,却又肝胆相照,正体现自古交友的最高境界:君子和而不同。

    就在那片外秀而内慧,滴翠其真纯,深邃其难测的竹林之中,七贤时时学术切磋,日日酣歌欢宴,百篇文字凭斟酌,一壶浊酒喜相逢,他们是雅士,也是吃货。大雅者大俗,大俗者大雅,如何分清,何必分清!

    为此,后世遂有了“竹林宴、竹林欢、竹林游、竹林会、竹林兴、竹林狂、竹林笑傲”等众多词汇,以指至情至性,狂放不羁的饮宴游乐,或借指莫逆的友情。

    竹林边那条清清的河,不仅映了竹影,更带了四溢的酒香。这是君子旷达性情的流淌,更是竹与酒的狂欢。

    说到饮酒,竹林七贤可以完虐今天网传的那些五斤六斤七斤哥。因为他们不但能喝,还把喝酒搞了一种后现代的行为艺术。

    比如说七贤中有二阮,这跟梁山泊的三阮不同,那是三兄弟,这是两叔侄,差了辈了,但一到酒桌上,那就是好兄弟了。阮家子弟都能喝,而且不用杯子,直接用盆。近墨者黑,阮家的猪天天浸在酒香中喝“二手酒”,跟现在抽“二手烟”的人一样,也渐渐染上了酒瘾。有一次大家刚把酒倒在盆中准备开怀畅饮,一头“二师兄”按捺不住酒瘾,冲进来就拱上了酒盆,阮咸同学当即趴在地上与猪共饮一盆。

    七贤皆能饮,而刘伶则是酒仙中的酒仙。他喝酒喝到终日可以酒当饭的程度,外出游玩,只带着酒,且嘱咐仆人,“我走哪醉哪,一旦醉死,你就地挖坑埋了我,”真是了无牵挂。有时醉了便玩行为艺术,赤身裸体。来客见了,责他伤风败俗,他却说,“天地是我房子,房子是我衣裤,你们没事钻我裤中来了,怎么反而怪我?”

    这样的胸襟,恐怕不让“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吧。

    他老婆累次劝诫不听,便与他的妾串通暗算亲夫。酿了一缸酒,骗刘伶俯缸就饮,两人合力从身后推之入瓮,覆盖压以大石。三天后,估摸着他已淹杀,谁知启盖后,一个空缸,一个醉客,出来还埋怨道“既请我喝酒,却让我在这空缸中闲坐是几个意思?”

    非凡人也,酒神,绝对是酒神!

    竹林七贤,竹与酒的狂欢,是人性挣脱礼法羁勒的纵情驰骋,是士人拒绝与官场及世俗同流合污的绝唱,也是知识精英对统治集团蔑视与不合作的辉煌篇章!

    竹,以其中虚,以其劲节,在中国文化中,是象征着高贵灵魂与情操的符号,它与浪漫而热情的酒相结合,有如谦谦君子与豪迈诗人的结合,在文化心理上,体现着一种流动与静守,放纵与节制的绝妙平衡。

    然而,世上终究无桃源,竹林名士们虽愿作隐逸,却仍为朝廷所不容,在政治险恶的大环境下,分崩离析,各散东西。其中,最具悲剧色彩的就是嵇康之死。

    本来,嵇康身强体健,且为养生专家,擅采药炼药,成为一位老寿星是可以想见的。不幸的是他却于四十岁英年早逝。

    如前所述,嵇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后来却为朋友肩担道义而触怒了司马昭,被处死刑。

    行刑之日,三千名太学生集体请愿求赦,并要求让他来太学任教,朝廷未允。

    临刑前,嵇康神色泰然,用自己珍爱的琴,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

    曲毕,从容就戮。

    海内痛惜。司马昭不久后便意识到错误,但追悔莫及。

    嵇康逝去,一曲《广陵散》竟至失传。

    而历史深处,仍时时可闻其回声……

    当地,有一种以竹根之水酿成的美酒,它所蕴含的竹之清香,乃自然钟灵毓秀的血脉所系,它入口即化的特色,正暗合了道家化神还虚的空明境界。

    兰庭动幽气,竹室生虚白。

    当竹酒从竹海深处流淌而来的时候,酒客们,或许会因一种秀丽自然与深厚人文的结合而感动,或许他们只须纯任本性地品尝一下生活引人入醉的滋味。都行,因为竹,也许由自然而人文,荷载了文化的积淀,而酒,却彻头彻尾是任性而了无负累的,是生活本身最为诱惑人性的部位。

    在千年历史淳厚的支撑与压抑双重交响之中,那被酒唤醒的狂放总是最为耀眼。

    它是一曲涌自历史丹田的“竹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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