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上周下沉社区做创文活动，我在路边看到一只蝉的尸体。这只蝉没了头，只剩下一个尾巴。

记得《庄子》中曾说，蝉的一生只有一个夏天，但为了有朝一日能爬上枝头引吭高歌，它会在泥土里蛰伏十八年。十八年孕育一个夏天的轰轰烈烈，这小生命真令人震撼。

今年八月几乎整整下了一个月雨，尤其上周三天，下得真是太大了。密雨如织，再加上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从三十多度直接降到二十度左右。可能这都是这只蝉死的原因吧。

蝉秋天会死，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小时候也曾好奇过，夏天叫得那么欢的蝉最后都去哪儿了呢。也曾见过地上躺着的蝉的尸体，但并没有想过世界上所有的蝉在秋天都会死去。

它们曾经活得那么热烈，好像整个夏天都是它们的。一只蝉可独奏，一群蝉可群响。我曾细细看过一只蝉在叫得最兴奋时的姿态。只见它不停地晃动屁股，哇哇的叫声特别响亮。

我也曾侧耳倾听过山中无数只蝉此起彼伏的歌唱。每当最后一只声音慢慢弱下去后，另一只就试探性地慢慢增加分贝，最后达到高潮。

它们是我童年夏天最美好的记忆。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中午我就趁父母睡着了悄悄溜出去到房前屋后捉蝉。捉蝉是个技术活，调皮如我，从小却深谙其道。

我从无数次的捉蝉经历中总结了一套捕蝉大法。比如捕蝉要用手窝着从后向前猛然盖住，不能按，也不能从上到下捉。如果从上到下捉，蝉的触角能感受到空气波的冲击而快速飞走，但从后向前就不会。

另外，捕蝉时还要听声音，要在蝉叫得最动劲儿时下手。就像人一样，最得意时最容易忘形，这时安全意识最弱。在蝉试探性鸣叫和收尾时不要动手，这时一点动静都会惊走它。如果求刺激，想在它最小心时动手，那一定要从它声音的变化中慢慢动手，如果它突然停止鸣叫了，千万别动手，一定要等它释放自我时再动手。

我们抓住蝉后经常一直听它鸣叫，直到它叫累了就把它放了，有时也会折断它的翅膀，让它想飞飞不了，还会把它所有的腿弄断然后放了它，看着它一棵树一棵树地飞停不下来最后累得飞不动被鸟吃掉。更过分的是直接烧了吃掉。现在想来，真是残忍。

记得老屋还在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出去上厕所，听见地上沙沙地响，我特别害怕，还以为是老鼠，于是捡起石头就扔了过去。谁知道，沙沙声并没有停住。我打开手电筒趴在地上一看，原来是土知了，也就是没有破茧而出的蝉蛹。它们正穿着厚厚的金甲往树干上爬，为第二天的唱歌做准备。

出于好奇，我捡了一个拿回去，然后看着它，最后它竟然表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刚出来时还是嫩黄的，不会飞，过不了多久就能飞走了，只剩下一个壳在那里，硬硬的。后来这些遗留在田间地头或树林里的蝉壳被我们一一捡走，五分钱一个卖掉了，这些钱成为了我们的学费。

再后来，长大了，走得远了，夏天也很少见到蝉了。2010年夏天，我和一个发小一起到浙江勤工俭学，有天晚上在黄坛镇上的街道上散步，突然听到一阵阵秋蝉声，我才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可能那时有种漂泊感，有点想家吧。

从那以后，一到夏天，就会想起老家漫山遍野鸣叫的蝉。在我的记忆里，它们都是一样的，从不会死。而且，只要想起那如雨般的蝉声，午夜梦回心里都满是温暖，没有年岁流逝的忧伤与恐慌。

2021年8月31号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