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新农村,先养儿子后结婚,勿抄弄堂憨猢狲。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流传的一首民谣。那时候听到了,觉得十分搞笑。
经过近三十年翻天覆地的变化。某天,我同时接到了一位土豪同学的两张喜帖。初八,他儿子结婚。初十,他儿子的儿子的周年宝宝宴。
听其他同学说,现在我们富庶的家乡,日新月异。抱着孩子办喜事早已不再是羞答答的、需要遮遮掩掩的难为情的事了。
初八,一定是老同学精心挑选的大吉大利的好日子。适逢星期六,是休息日。天朗气清,微风习习。
午饭就得去吃。这就是去乡下喝喜酒比在城里喝喜酒开心的地方。乡下办酒,早餐就有。近些的亲友,还能前三朝吃到后三朝。不像城里人办酒那么的小家子气,只吃得着一顿。甚至有的还吃不饱,饿了肚皮回家。按目前行情,乡下办酒,一般1500元左右一桌。城里在饭店里办,同档次的宴席,3500元左右一桌。乡下办酒,还要有搭喜棚、借台凳、请茶担、打点厨师、请帮忙人等等的费用。合上去跟城里办酒花费差不多,只是多落了几顿小饭。喜棚又是搭在自家屋旁,更热闹些。
这天,刚拐进梅李工业园,行道树翠绿翠绿的树顶上、蓝天白云下面,4个巨大的鲜红的灯笼状气球飘浮在厂房的上空,灯笼的金黄色流苏下,各自扯着红色的长长的条幅,随风轻轻摇摆,仿佛知道这是在办喜事,分外的欢快。风稍微一紧,灯笼顿时忽上忽下,仿佛人来疯似的在向宾客叩头。
土豪的喜棚搭建在自己的工厂里面的水泥场地上。厂门口是一条十几米宽的大河。生意人最喜好这水这河了。弄汽配城、食品城等等大市场的时候,有人还要专门在边上挖出条河来,尽管弄得进出很不方便。新建的小区里,开发商往往会凭空挖出个大水潭来,边上的住房立马便是湖景房了。土豪选址也是很有眼光的。
来得有点早,3只草狗聚在厂门口,仿佛在窃窃私语。别以为大老板只爱养凶猛的恶犬,其实,许多有钱人家,宠物特别有灵性。它们会学着与主人一样,和气生财,与陌生人见面时老少无欺,绝无丁点的狗眼看人低,甚至还会向客人摇头摆尾,显得特别亲近。但它们往往会在宾客离去时高度警惕,客人哪怕只带出个小包,都会变了嘴脸,恶狠狠的嚷嚷个没完,做出有钱的主人不方便做的事情来。非得等主人假装不在意,假惺惺的呵斥它几声后,方才罢休。不知道今天晚上,大场面上,这3只狗会如何表现。
喜棚,有油布搭的,四处透风。有木房子的,冬不暖夏不凉,比油布扯的要高档些,有木地板,木窗,但搭不了舞台。这是平民百姓大多的选项。
土豪的喜棚,是高档的铝合金篷房,边高4-5米,PVC遮光红色篷布。喜棚门口,鲜花丛中,张着翅膀的白色的丘比特,这个胖乎乎的卷发左撇子小顽童,正在搭弓射箭。孰不知,爱神你来迟了,也多余了。我们的新农村,年轻人早已不再需要被蛇诱惑,早已不再需要偷吃苹果才怎么怎么的那么麻烦了,抄弄堂便是了。
左侧是宴会喜棚的平面图,桌号最大数是112,当然,4是没有的。
喜棚内,明媚的阳光、 凉飕飕的空气与这里一点也不搭界。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装饰得似梦境一般的世界。从棚顶到棚壁四周,全是白色的丝绸般的帷幔。让人联想到这喜棚仿佛就是这个时节穿的带里子的冲锋衣,外面光鲜靓丽,防风防水,里面柔软温暖。
绿色藤蔓和枝叶摸黑爬满了横跨在上空的金属桁架,从桁架上吊下大串大串雨丝般密密的、长长的、闪闪发亮的挂件,一盏一盏明亮的大型欧式吊灯夹在挂帘中间。大串的挂帘仿佛成了吊灯的一部分,吊灯仿佛也成了挂帘的一部分。舞台地板上和金属桁架上的射灯,不时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交叉着扫射出耀眼的光束,让宾客既像是观众,也像是入了戏的一员。棚顶最高处足有8-9米,上百个圆形餐桌加上一个硕大的T型舞台放置在里面,并不显得局促,棚子应该不少于1000平方米。婚庆公司带来的乐手卖力的吹奏着,一把年纪的我才似懂非懂的适应了“抄弄堂”,却不大适应布满四周的高大的黑色ESS音箱里不停地送出高分贝的音乐声。
强烈的灯光照暖了宾客的身体,热烈的音乐点燃了宾客的激情。
这么大气派的空间,却因舞台搭得过高,挂帘吊得过低,加上不间断的音响和光束,让人有了点压迫感。
舞台背景,鲜花与绿色簇拥,两个张开着双翅的白白胖胖的小天使飞临婚礼现场,不会是来调研抄弄堂的吧?正面一左一右,各置一个大型的显示屏,喜棚后部,左右两侧也是两个大型显示屏,显示屏上,同步播放着新人抄弄堂的点点滴滴。
餐桌上铺有洁净的桌布,餐椅也罩有洁净的椅套。每桌桌面的玻璃小转盘上,放着1瓶白酒、1瓶红酒、1瓶黄酒,另加3瓶饮料。最抢眼的当然是穿着红色外套的五粮液,目前市价800多元1瓶。
屁股还没占着椅子,左手持着桌杯托盘、右手提着开水吊子的茶担阿姨,已给前来为我们泡茶了。托盘里有8-9个玻璃茶杯,杯底里都预先放好了茶叶。走到餐桌旁边,托盘往桌上一搁,从托盘里一只一只取下茶杯,再提起吊子为大家泡好茶,笑容可掬地说:“老本家关照的,不能用纸杯,这次我们泡茶用的全是玻璃杯。”
这才看清,茶担阿姨上身是鲜红的立领工作服,领下戴着深红色与金色相间的装饰领花,腰里系有大红色饭单围裙,围裙上端,依然是深红色与金色相间的饰纹。还挺正规的,我暗自思忖。
“阿姨多大年纪了?”我的一位学长问。
“五十了,老了。”茶担阿姨答道。脸上雪白的粉霜经她一笑,快被挤得掉下来了。
“你的年龄还比我们都小啊。”学长惊讶地说。
“那,你为什么叫她阿姨?”我问。
“傻呀!这是学着我们孩子的叫法。”学长笑着答道。
还在装嫩,学长是有孙子的人了,跟孩子叫,该叫人家奶奶才是。
一会儿,冷盘上桌。茶担不发筷子,看得着、吃不着。只是觉得菜的品相不错,酱箩卜摊在盆底,还拼成了一朵花,青岛大虾是一只一只头朝上竖着挂在一只小巧的竹笼上面的。土豪请的厨师,一定不是本乡的土厨子。
酒足饭饱之后,去往梅李聚沙园。
被五粮液害得微带醉意的我,就在公园门口下了车。还要买票?
小时候和小伙伴从家中赶上6公里的路,来过这里几次。那就是个荒野之处,一座破旧不堪的歪斜得十分厉害的砖木塔。记不真切了,好像塔的肚子里面是空心的,像个大烟囱,听说里面的木头早已丢光了。传说梅李聚沙塔是孙权的母亲造在长江边上的,传说当时的长江边就在梅李。我们的老家浒浦,那是江沙冲积起来,后来才有的。史书上记载,聚沙塔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但这又何妨,中国的史书上记载的东西,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公园门口的石狮子歪着脑袋,龇牙裂嘴,怒目圆睁,前爪一只平放、一只按在高起的地方,整个一副“梅李人民不欢迎您”的气势汹汹的架势,正恶狠狠盯着我们。
惹不起,我老实买票还不行?
故地重游,早已是面目全非。
踏着平坦整洁的大理石路面,我们走进浓荫深处。左边是一个人工湖,湖水平静而清澈,湖面漂荡着几只塑钢小游船,初冬季节,竟然还有人泛舟湖中,他们莫不是冷血动物?湖岸上,不知从哪儿弄来栽上的许多的参天大树,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几堆穿着厚实的外套的游人,正在湖边石柱栏杆旁的大树下面围桌坐,品茗聊天。一眼望去,茶客谢顶的多,头发花白的多。桌子上放着塑壳热水瓶、玻璃茶杯,再就是堆满的用塑料马夹袋装的吃食。对了,弄手机的一个都没有。好一派恬静的游云野鹤般的逍遥自在的生活。
湖畔,一座国军所建的低矮的钢筋混凝土碉堡,很精致,洞口安装了锈迹斑斑的黑乎乎的铁栅门,好端端的,却弄得成了狗窝一样。圆弧形坚实的堡体上长满的绿色苔藓,诉说着它中看不中用的不堪的厚重历史。也不知抗日时有没有派上用场。
继续前行,一棵身高超过聚沙塔的古银杏抢了聚沙塔的风头,树身粗得两人都合抱不过来。远看,万千金色的银杏叶随风摇动,仿佛无数彩蝶聚在这里飞舞,大树周围用石条拦了起来。石条上,地上洒满了匆匆忙忙从树上挣脱出来,想要寻找归宿的落叶。一层一层,微风拂过,一些还没睡稳的落叶飘出了大树的领地。金色向着四周肆意地侵占出去。
人走到大树底下,抬头仰望,却发现许多的枝条上已是光秃秃的了,不走到这里,站在围栏外,古树生机勃勃,一点也看不出内里的寒碜。想起刚才餐桌上一位同学说:“我们这个年龄就要注意打扮了,今天喝喜酒,我就是染了头发焗了油出来的。”看来,古树成精了,是吃了什么保健品了?也懂得怎样假装精力旺盛了。
走进聚沙塔内,空间狭小,一座很陡很窄的红漆木梯紧挨着青砖砌的塔壁通向上面,可登不上去,3米左右高度的地方,是上一层的红漆木地板。楼梯上面安了一扇与地板完全吻合的木门,木门上装了老式牛头门锁,门锁着。
聚沙塔最近一次是在1997年完成了全面整修,旧貌换新颜了。原先像根用旧的烧火棍,现在像根精致的新铸的狼牙棒,秀丽了不知多少。可也有文博爱好者私聊说,还是老塔的风貌更有味道。老的新的,倒底哪个更有韵味?
告诉你,提到整容,给人整,韩国棒子的技术久负盛名。给文物整,我国砖家的水平世界领先。
晚宴又热闹又丰盛。土豪安排的互动做法就是不一样,简单直接,皆大欢喜。
先是发放绒毛玩具。司仪招呼,所有儿童人手一份,大家排好队上台向分发的大姐姐领取,并说一声“谢谢姐姐”即可。于是,队伍从台上排到了台下,连吃奶的孩子也由大人抱着依次上台。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的孩子?分发的绒毛玩具自是从大的变成了中等的,再是变成小的了。
接着是发红包。司仪左手抓着一大叠红包,右手执着麦克风,神态自若的说,现场所有的未婚男女都有,还是要排着队上台来领取。先是有二三个姑娘小伙忸怩地从座位上走出来,低着头登上舞台。稍顷,回过神来的那帮孩子又蜂拥着重返舞台,热闹非凡。
抄弄堂 抄弄堂 抄弄堂 抄弄堂 抄弄堂 抄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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