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灾星
“我听到了。”从卧室那堵墙传出来的声音隐隐的能听到我是个灾星。
我贴着墙壁隔耳倾听,墙壁另头的窃窃私语,墙壁那头是我家邻居。
我跟他们不曾素面,家人并不同意我与人有过多的来往,就这样我也生不起气来,就这样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剪皮影画,然后等父亲和哥哥赶集归来,每天也只能勉强混口饭吃。
但闲余时间,就是一人扒开二楼阁间小窗口,看着屋后的那片坟地,这也是搬家后我两千五百九十七天后外面世界的唯一景色,
今天用的皮影在午饭后就已经剪完了,只有近晚的西阳缕缕我都能看到槐树坟堆总有一个来来回回的人影。
小时候哥哥会开玩笑的说,槐树下的坟堆是母亲的灵魂,我当时便信以为真,我知道我在我们村子里是一颗灾星。
这也是我父亲从来不允许我出门还有不让与人来往的意思,他知道我在村里人的眼中,就是逃出鬼门关的鬼孩子。
我的命运是从母亲生我那时难产而死开始的,在家里摆放了然后才下葬,当时村里非常忌腹中婴儿一起下葬,父亲只能夜里偷偷将母亲埋葬,入土时过了时辰,延迟到了后子时,父亲大力的埋土却听到棺内婴儿发生的啼哭声,父亲惊呆了,母亲腹内的婴儿还活着,并在最后关头产下了我,那时正当清明节。
清明后连着五天都是绵绵细雨,雨后村口铁匠铺的孔伯伯来到我家,就这是孔伯伯见我之后觉得我命硬,辗转反侧后用母亲名字的清字,以此名能够纪念我未曾见到母亲一面,父亲当时只顾喂哥哥家里最后一碗高粱面汤,泪水顾不得孔伯伯在跟前默默的应了。
从此路清就是我的名字。
想起自己的名字后,我更加的思念母亲,但窗外来来回回的人影,多么希望那么人影能回过头让我能看清,说真的,我在窗口看了六年零三个月都是那个身影。
家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随后听到哥哥开心的叫喊声,我下楼扑向哥哥,看到哥哥身后父亲肩上背着皮影戏的家伙事,手上拎麻布袋子,哥哥眼睛闪闪的,一直跟我挤眼睛。
“今晚能吃白面馒头了。”
我诧异的面色望着哥哥,哥哥拉着我的手,心头漏出一丝心酸。
“白面馒头不苦,特别好吃的馒头。”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的白面馒头,好甜啊,那是一种让人有幸福感的食物,我一生都不忘记,这也是跟父亲和哥哥最后的夜晚。
深夜入睡前,我往窗外坟头看了一眼,那人影不见了,只有深夜的冷风轻抚槐树的枝叶声,令人不禁整理领子,轻轻的打个寒颤我本想把白面馒头向她倾诉,想象她就是母亲。
傍晚后依旧像往常坐在二楼窗口等父亲和哥哥,一直到深夜还是没有等到他们的身影,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推门出去寻找父亲和哥哥。
出门后眼睛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脸重重的贴在青色石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
“我怎么了!”
四周到处都是厚重的硫磺纸味道,回想昨晚,才意识到昨晚离家推门后被根闷棍打昏在地。
透过薄雾,听到秋后的蟋蟀声低吟,和老槐树下酣睡的看护村民。还有戏台下被拂晓的寒露打湿的硫磺纸,才能发出如此刺鼻的硫磺味,努力挣扎后,才知的四肢早已被村民用麻绳打着死结,捆在木桩上。
这时一个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我面前,伸手揪过我的头发,按在木桩上,我才看清是村口铁匠铺的孔伯伯,我心里却一阵莫名不安,但仍抱一丝希望。
“孔伯伯,孔伯伯,是我啊!”
“别叫我孔伯伯,你是鬼孩子,是灾星,是古槐村的噩梦。”我连连摇头,嘴上不知如何辩解,恐惧的情绪灌满全身的每个细胞,只剩下低廉哀求眼神望着他,但愿他能看透一切。
孔伯伯环视四周后,从麻布旧衣的袖口掏出短刀,快速的割开绑在我手脚的麻绳,贴在我耳边,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但从声音听到孔伯伯的。
“听着,快跑!永远不要在来这个村子了。”我不懂的看着他深邃的黑瞳中透着别一种凄凉。
“昨天中午你父亲已经被军统郭大人杀害了,你哥哥也被征用了壮丁,那可是凶多吉少,现在村里人都在讨论战争蔓延的村头是你带来的灾难,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心里忽然被某种东西堵住喘不过气,眼泪如溪流般落下,模糊的泪眼中,看到孔伯伯弯着腰用力的挥着手。
“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也可能这个仓促的辞别,可能是最后一面。
慌乱的逃出村口,天色已经大白了,我望着村口来来回回的行军队伍,才知村里的平静已经不再是从前了。
我对着村口水井旁的贞节牌坊恶狠狠的发誓。
“终会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