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正月初一,要去给长辈拜年。
在鸡鸣和爆竹声中早早醒来,推开门才发现,浓雾已弥漫了小院,十步之外的竹林已看不见。竹林外的田野,远山都隐在白茫茫的雾海中。
大雾必大晴,新春第一天,应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哥说。
应了哥的这句话,十一点过,收拾停当我们准备去舅舅家的时候,太阳己经高挂中天了。浴雾而出,阳光格外温润。大雾由浓而薄,而淡,从竹林褪去,竹林晴翠欲滴。从田野褪去,田野或捧出绿意盎然的时蔬,或露出荒烟蔓草。从远山褪去,依然恋恋不舍,山峦依旧披着轻纱,只隐约显出迭荡起伏的曼妙轮廓。
竹林中洒下阳光的金线,一根根织在我的脸上,身上。温暖便在每一寸肌肤上漫延开来。
正月初一,是从这太阳洒下的金线开始的。春天,是从这阳光拔开浓雾抚慰的寸寸绿意开始的。
离舅舅家不远,就一河之隔。开车绕山路需要十分钟,走路从河上拱桥过去二十分钟。我陪着哥走路,其他人开车去。这乡闸小路,我还是想用脚仔细丈量丈量。
原来的土路早没有了,水泥路象一条蜿蜒盘绕的白龙,贯穿了整个王家梁。路两旁星落棋布的,是一幢幢两三层高的乡间小别墅。偶有一两间土墙青瓦的泥土屋,依傍在小洋楼旁,那是主人的不舍与眷恋,收藏的回忆和老故事。
六七年没有回来,乡村大变了模样,人也大多不认识了。一路和哥热情打招呼的年轻小伙们,是谁呢?满面春风的大姑娘又是谁呢?哥介绍,那是谁家的,那是谁谁谁家的…对面的青年人叫一声应叔,我含笑作答。
这一辈的年轻人要么在外打工,要么去外读书后又在外工作,也难得一见,也难怪对面不相识了。
孩子们倏忽从小别墅中跑出来,欢笑着把手往地上一摔,啪啪,轰轰,摔炮的轰响让欢声更加响亮。
这些孩子,我自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六七年,雨后春笋般泼刺刺长大的孩子们,又把我拉回到了童年。
沿路水塘水池波光粼粼。那是我熟悉的。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了。
一路走去,天上的太阳越来越热烈,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浓烈了。
过了万安河,先到了大表哥云前哥家。云前哥家的小别墅修在了河傍的山地。房后青山隐隐,房前绿水迢迢。依山傍水,绿树掩眏,真有世外桃源之感。
大舅大舅妈前几年去世了。大表哥和他儿子龙子热情出迎,先后来了个熊抱。大表哥脸上的皱纹和哥一样,刀削斧刻得更深邃了一些,也让他那张脸更加英俊。这一点,从他妻子我刘二姐看他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真真切切流淌了出来。
刘二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红衣小女孩出来。龙子说,这是他龙凤胎儿女中的大姐奕可。小弟亦成有点小感冒没有出来。
说起奕可他神采飞扬。早三分钟出生的奕可,是真的有大姐风范,什么事儿都让着有些调皮的弟弟,不争不抢,不吵不闹。龙子脸上的幸福,是随着满面的油光,哦,红光溢出来的。真心为他高兴。
幺舅舅家在山梁上。两层小楼面对如黛青山,视野格外开阔。楼旁是一汪数亩大小的水池,池水清冽,蓝天白云倒映其中,山水和长天一色,蓝得让人心醉。
近八十岁的幺舅又显老了一些。虽然清瘦,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见我们来,他笑得格外开心。我抢前一步,叫了声幺舅,便扶住了他,让他坐下。
聊起新冠,乡村变化,社会百相,幺舅依然有敏锐的洞察力,言辞也格外睿智。几十年的老共产党员,几十年的乡村干部,其见识,自然胜过绝大多数为生计奔忙的平民百姓。老骥伏枥,其志依然在千里。
幺舅娘在厨房生火做饭。去年摔过一跤,份还没养好,舅娘行走已颇困难,大多时候需坐在轮椅上。但舅娘闲不住,这不,儿媳在炒菜,她还在灶堂帮忙生火。
我到厨房的时候,炉火映着她瘦削的脸庞,如佛光笼罩,她整个人显得格外慈爱,祥和。
“幺舅妈。”我叫她时,她转过脸来,眼睛中有晶亮亮的光。嘴角的笑像莲花般绽放。
我把小淇推到了她面前。小淇笑盈盈地叫:舅婆婆好。
舅娘忙不迭地应:哎。这闺女都这么高了。
我陪着舅娘聊着,然后把一个红包塞给了她。她再三推拒。我爸妈走得早,舅舅舅娘就是长辈中最亲的人了。舅娘也是娘啊,我理当孝顺啊。
舅娘拍着我的手,轻叹着。
一大家亲人推杯换盏,亲情在一点点变浓。阳光照在小院内每个人身上,暖暖的。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亲人千岁,二愿身体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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