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度过的,70年代末与80年代初中国大地从文革走出来方兴未艾,于是小县城处于的是小农经济与计划经济结合状态下。那时户籍管制没有流动人口与外来人员,小城宁静安全并且自然拙朴。
那时虽然城镇户口与农村户口之别,我们这些所谓城镇户口的小孩其实也是一帮野孩子,每户人家都集体居住在单位公房,彼此之间熟络,大人上班为社会主义革命奋斗,加班加点。孩子们大的带着小的,男男女女就在离单位大院步行十分钟的田间地头玩耍、憘戏、奔跑。玩累了肚子饿了,大孩子们会在田埂上找点野果给小孩的我们吃,亦或从家里找出几个土豆在干土地里挖个土坑,找点干柴麦穗杆焖土豆吃(我妈现在还觉得这是她记忆中最好吃的土豆)。可是有时大人不准我们出大院门,小孩们在院里打闹玩累后嘴馋时便跑到自家厨房找零食分享。那时物质极度匮乏,家里很少有糖果糕点,蛋糕都是稀罕物,只能过节或重要日子才有的吃。我们的零食便是大人腌制在家的咸菜,有萝卜丝胙、酸腌菜、腌洋姜、豆腐乳。话说那时一到冬季每家每户都要自备来年的咸菜,没有化肥的农家肥蔬菜,自制的辣椒面、香料粉。一切的食材原料都是本地自然生态,同一品种的腌菜每家主妇都有各自略微不同的配方和腌制流程,所以同一种咸菜不同人家就有不同的味道。我特别爱院里丁大妈家做的豆腐乳,因为我的母亲是支边云南的四川人,只会做泡菜不会做小县城口味的外乡人,所以我家没有豆腐乳。
当零食吃的豆腐乳,从咸菜罐取出时有一个魔方大小,上面裹满了带着香料粉的辣椒面,红红亮亮;豆腐散发着因窖藏微生物与蛋白质发酵产生的独特香味,于是色香味皆俱当然垂涎欲滴。取出的豆腐乳带着浆汁,那时没有味碟,就用一片鲜嫩的白菜叶盛着,绿白红三色就如同一件小小的艺术品。吃豆腐乳用筷子吃太大材小用了,那时没有牙签,小孩们会找厨房刷锅的干净的竹制刷巴,找到一段未用的竹丝捏断便是自制牙签,怕辣的我总是用竹签避开辣椒面直挑里面米黄的豆腐乳送至口中,豆腐乳细糯柔软,入口即化。在舌尖上如同丝绸般的丝滑细腻。入口之后就欲罢不能,直至豆腐乳的咸味让我不能承受后才忙着喝水解渴,胃里灌满了水也就有饱腹之感,于是心满意足,但嘴中味蕾充盈着满满香味。
后来离开小城外出求学,定居于城市。现代化的物质有求必应,所以豆腐乳在超市里酱菜柜比比皆是一一我吃过北京的王致和,广东的南乳,湖南的毛鱼,四川的红豆腐。但没有一种合我之口。因为工业化生产的食品,没有四季更迭的自然灵性之美,没有做酱菜之人的精心挑选和饱含亲情之爱。我曾很长时间认为我再也吃不到好吃的豆腐乳,直至几日前去石林县在停车场扫地阿姨那里寻到了她亲手制作的卤腐让我欣喜不己,因为我童年的记忆之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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