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没准备写小公公的故事,但小公公与爸颇多交集,也因为小公公现在就躺在公公长眠处不远的地方,更重要的原因是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竟然不是公公的孙子,而是小公公的孙儿。如此说来似乎应该要为小公公立传的,于是还是"附赠″一篇,写一下小公公吧。
小公公的人生本来可以是一首恢弘的交响曲,但他自己生生地把它呜咽成了一曲哀乐。
公公和小公公是同一个公公的堂兄弟。太太公蒋安福生有两子,次子是我太公蒋伟宾,当年曾叱咤风云,我公公是其独子。而长子蒋伟生则名不见经传,没留下事迹,唯留下两子两女,长子蒋志清、次子就是我的小公公蒋志林,两女暂且不表。长子蒋志清虽曾婚配,但早亡未留下子女。而次子蒋志林终生未娶、孑然一身。
眼见蒋伟生长房这支就要绝嗣,但按中国传统风俗可以将亲戚家的男丁过继过来延续香火。中国历史中此类事件比比皆是,最典型的例子是周太祖郭威将外甥柴荣过继过来承继后周的江山。
《左传》里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普通百姓虽没有江山需要传承,也不考虑怎么打仗,但那时的国人是信鬼神的,祭祀和被祭祀是天大的事,而在寻常百姓家,比天还要大的事是老有所养的问题。
爸"光荣″地成为了小公公的嗣子,就因为爸是兄弟中的老二,家就是国,百姓人家的老大也是"太子″,所以只能由老二过继给旁支了。
就这样如按宗谱上排的话,小公公才是我的公公,爸传承的是长房蒋伟生的那一支,承继的是长房的家产。
说到家产,不是渺茫,而是绝望。
太太公蒋安福勤劳、节俭,为蒋家开基立业。现有的三间老屋相传是太太公经手建造的,但这三间老屋的前面分明尚残存着三间房屋的基址,只剩下断墙掩隐在荒草之中,祖上一定是在此造过三间正房的,但毁于何时,现蒋家在世之人无一人能说得清楚。
当年太太公分家时把三间祖屋中的东面一间分给了太公,西边两间给了长房。太公那时的田产有近百亩,照此推蒋伟生这支也应该大体相当,但都在那里?好似都蒸发了一般。
反正后来小公公手中的仅是两间老房,就是最后这两间房在解放前也换了主人。小公公把仅存的两间祖产也变卖给了我大伯,据传是换成了多少担稻钱,更扯的事是,小公公对外称从未收到房款,上人们的事真是一团乱麻。
之后的小公公是身无长物,只得出外打工,先是去高堘的豆腐店里帮工,后是出外图食,在苏州干老本行:做豆腐。
从小公公的行状来看是一地鸡毛,但小公公留下的一句话却十分闪亮,这是我爸去苏州看他时他的教诲:"你就是做豆腐,也要做上手把子″。这句普通的掉渣的话语道出了"宁为鸡头、不为凤后″这个人生哲理。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小公公这个"城里人″没当多久全国就解放了,小公公的骨子里还是农民,一听说老家在分田地,立马就回了老家。
田是分到了,小公公却不好好去经营,也许是孤身一人惯了;也许是没有动力的缘故,小公公很快又回到了原来懒散度日时的模祥。
既便是我嵚娘筹措钱款帮他开了一个副食店,我估计他也经营不了多长时间。
那时的小公公大约也就五十岁不到的样子,他之后的十余年是如何度过的我就不太清楚了,似乎还去过长兴要过饭、也替生产队里放过牛。
七十年代初爸带我回老家去,我在老屋前的断墙边玩耍着,而爸在正房前搭出的那间小屋里和一位老者在一起,那老者应该就是小公公了,他是躺着的,爸附着身在和他讲着话,这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一幅小公公在时的场景。
这可能就是小公公最后的时光了,后来听说最后小公公得的是食道癌。
之后提及小公公就在每次过年的那顿年夜饭时,这时的小公公成了爸嘴里念叨着的那个名字。
我家的年夜饭仪式是最漫长的。
祭完了公公嵚娘这支、祭小公公的那支,最后是祭舅家的这支。
祭这三支都是有原因的,虽说立嗣给旁支,但爸这过继和没过继是一个样,爸还一直在和公公嵚娘一起生活,之后一直还在赡养着本家,所以祭祀本家是天经地义。
在小公公混吃等死的那些年里,爸一直把他当亲爹看,在刻尽着义务,小公公过世后,嗣子祭祀嗣爹是责无旁贷。
妈是独女,祭祀舅家也是义不容辞。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爸在立嗣事件中的得与失。
首先爸从小公公这支中未继承到一分钱财富,相反尽了双份的义务,爸从精神上和经济上付出了许多,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小公公本来有一个不低的起点,但他应该是个缺能量、缺热情之人,所以也缺责任感,这阻碍了小公公当初有更好的发展。
在这个世上,能对自己负责的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只有对自己负责,才能对他人负责,只有勇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的人才会受到人们的尊重和爱戴,爸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但做好了自己,也承担了更多家庭和社会的责任。
现实社会中仍有许多人亳无责任感,如同我小公公一般,同样都是附赠的人生。
东氿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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