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我，静山尖

埋我，静山尖

把，山比山高的地方，叫“尖”

我熟悉它的锋利，在山脚下

我的村子叫山脚。祖先在那里俘获山泉

打扫它翠绿的肌肤，建造一所适合炊烟生长的房子

然后和爱情制造三个兄弟。一百多年或更久

长辈在那里沦陷，我们在那里解放

照料车马、补给棉被，热爱生活

我的奶奶才九岁，就懂得用油润滑整支红色的队伍

解放军把静山尖的尖收进枪口

对准敌人，他们在静山脚下穿过山脚

马蹄，号角，穿过半个世纪

响在老屋的对白中

埋我，静山尖
埋我，静山尖

家

2

每一块细心照料过的墓碑

都失去讲故事的能力了

石板也老了，它的诉说变得脆弱

斑驳了。我曾被拉着，在坟垄里

在竹子纤细的手中，探望祖先的遗骨

并学着像一个成熟的家长

埋葬爷爷，埋葬母亲，埋葬一个个亲人

像送他们回家似的，让眼泪保持沉默的隐忍

与静山尖对视，在洋坦里收获他们健在的回忆

静山杜鹃

埋我，静山尖

3

跟随静山，在它的血肉里寻找血脉

寻找吴的姓氏，寻找山脚的身躯和头颅

追溯祖先。一百多年前了，逃荒变得不太好回忆

荒，在这里是模糊的，是抽象的

是不太容易被理解和接受的。

静山尖比季节还要多出更多的季节

秋天和春天，它都要固执地在山顶开满映山红

那是祖先的血。把浙皖赣都走遍的血

在静山尖的脚上。我不堪地，送走一个故乡

我知道，我的死，迟早要被静山尖包容

我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哪怕过程复杂得让我一次次远离它

我也要祝福我的身后人

我要在静山尖埋葬自己。

在亲人的身体里，山脚的身体里。

让我再一次贴近母亲，贴近她的温暖

埋我，静山尖 埋我，静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