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在想念家人的时候会想起"失踪"已久的姑姑。
他们说她是自私的,为了出去生活,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她的女儿就是我的表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挺好。姑姑出走那年大概是我上高一,表姐上高二那会,其实也不算小了。虽然在后来小心提及起她的母亲时,她说其实没什么感觉。可从她的语气里,还是有着些许怨气的。母亲也说她很自私,抛弃爷爷不照顾,女儿不要,自不量力,以为出去了就能干出事来么。
自从她走后到现在,从来不打电话给家里,也不知是生是死。在刚开始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的时候, 家里人担心她落入传销组织,担心她的生死,曾派人去深圳那边找,也有些零星线索,后来也就没下文了。
只是听说,在我高三的时候她曾回到那个小镇一次,在爷爷家住了1.2天后的一个清晨又走了。回来的那十几个小时,家里的亲戚都去看她,说她比以前黑了,憔悴了许多,可她自己却说在外面过的很好。
她走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印象中,她就是千千万万的市井妇女中的一个,很普通,模样也一般,臃肿的身材,多年的疾病,一直吃着药。
记得有次去表姐家玩,姑姑不在,准备回家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借了把看起来很新的藏蓝格子直伞回了家,而同时,因为姑姑在我家上班,所以也借了把伞回家了。隔天我下楼想把伞换回来,她思索了下笑着问我:"那把新伞怎么样?",我说挺好的,她说:"那姑姑把这把新伞给你,你就把这把旧伞留我这好嘛?" 这么划算当然点头答应啦,于是下一次阴雨天时,我就高兴的拿着那把新伞去了学校。
路上风很大,那把新伞不知怎么,一遇上稍微大一点的风就伞布连着伞骨一起往后收,变成一根老长的"棍子",从家到校,一直在和伞抗争,淋了不少雨,特别狼狈,好不容易快到学校了,身边有三两个同学经过的时候,那把伞"嗵"的一下又全部直立起来,正在大声聊天的两个男同学正好看见,噗嗤一下笑开了,别提有多尴尬了。那刻,我懂为什么姑姑愿意新伞换旧伞了,那刻,我的心里是埋怨的,那刻,我不懂姑姑为什么要这么做,让我出丑。
再往小时候去点,大概是2.3年级。一个夏日的夜晚,姑姑带着表姐从她家散步到我家邀我和母亲去散步,母亲在算账就让我和她们一起出去玩了,手里拿着一个和表姐手里一样但不同颜色的葫芦娃包装的酸奶开心的去了公园。结果太皮,和表姐比谁在50cm高的圆形花坛边走的快时,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带有硬刺的灌木丛里去了,更可怕的是,撑着地的右手粘到了不明物体的便便(我猜想是蚯蚓的),特别臭,表姐把我拉起来,我们就匆匆回了家。
那是这生唯一一次一起散步吧。
对她的记忆并不大多,最后一次是在爷爷家里,那时候奶奶去世不久,姑姑在奶奶一去世后就和姑爹办了离婚手续,姑姑净身出户,住进了爷爷家负责照顾她的爸爸。
那个破旧的小房间,天气好的时候会有金黄的阳光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床上摆着她新买的红色笔记本,和她聊了会,就看了看电脑和手机,发现qq上有个男人找她聊天,也就随意一问,她凑近伸着脑袋浅笑也说,别看我平时不怎么和人出去玩,其实姑姑朋友多着哩。
回家我告诉了母亲,母亲淡淡的说,她能有什么朋友。
出走的前几个月,曾和网友住过,也就几天,听说那人是个厨子,把姑姑骗到他那去啥都不给她吃,连住的也是那个男人的出租房,天天吃泡面,于是待了没几天就回来了。
当然,这件事发生前,家里人极其反对,劝说,阻止,没用。
以为她回来了,就知道了,不会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几个月后,听说又是哪个网友约她去深圳那打工,于是从此一去不回。听说,有人见过她,在路边摆烧烤摊(那是她一直想做的)。
他们都说她很自私,就这么出去了,家里人包括自己的女儿都联系不上她。
我只是低头不语。
也许 是她呆在那个小镇太久了,她想出去,见外面的世界。
那扇破旧的小窗,唯一一个透过阳光的地方。
当一个人心里有了想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女儿。但她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吧,尽管仍然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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