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

1

小陈在家中排行老二，却是长子。

许是因为，他是继姐姐之后第一个儿子，所以深得家里人喜爱。又因为他平日里比较乖巧，与后来顽皮的弟弟形成强烈反差，便映衬着他更招人喜爱。

2

小陈为人看上去比较老实，平时从来不逃课，老师对他也颇为好评。不过，凡是不关小陈事的，小陈是拒绝担负责任的，更不会主动请缨去干。

不过，他待他朋友却是极好的。平日里家里奖励给他的东西，或者零花钱，他全部拿来与自己的朋友分享。

小陈的姐姐与弟弟对此颇有意见，几次向长辈们抱怨说，小陈从来不想着家里，什么好东西都被他拿去分给朋友了。

但是，这并没有引起长辈们的重视，只道小陈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姐姐和弟弟见抱怨也没什么用，便不再抱怨了，不过之后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再想着分给小陈了。

3

后来，陈家姐弟三人都有了稳定的工作。也分别成了家。

小陈与一个性格极为火辣的女人结了婚，婚后不久便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全家人洋溢在喜悦的气氛里。

可是好景不长，小陈与媳妇儿开始因为琐事日日没完没了的争吵，没过多久就离婚了。孩子也被判给母亲带走了。

4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小陈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大情绪，但是却迷上了打麻将。

整日整夜的打，甚至到了逢年过节家也懒得回的地步。每次让他回家，还要父母姐弟们三番五次打电话来催，这才姗姗来迟。吃完饭后，又一闪没影了。

有时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带着他那一波朋友，来家里大吃大喝一顿后，又很快离开。

似乎，家是旅馆，外面才是安乐窝。

对此，长辈们对他开始颇有微词，纷纷纳闷：小时候那么乖，长大后这孩子咋就成这样了呢？。

5

中年的小陈，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

不过，这个第二春却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同他一样，也是离异的女人。

两人很快好上了，匆匆办了个简单的婚礼，请了几桌好友，领证，便算是正式夫妻了。

一年后，一个儿子呱呱坠地。

因为家里大姐和三弟都是女儿，所以小陈对自己媳妇儿生了个儿子颇为自豪。

自然而然的，全家人的宠爱，都集中在这个孩子身上。

6

不过，小陈和他媳妇都是个贪玩的，自然过不长久，也过不到一起去。

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小陈又离婚了。

而这次不知道小陈着了什么魔，孩子判给了女方不说，小陈连房子也不要了。可以说是净身出户。

家里的长辈知道了这件事，气的骂了小陈一顿。

而小陈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没，待长辈骂完，他就默不作声的走了。

7

后来，多亏小陈的姐姐和弟弟救济，小陈才勉强有了安身之所。

此时的小陈也已经四十多岁，媳妇是不会再找了，就这么一个人浑浑噩噩过着。

只是，他回家的更少了，平日里更是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回来。

偶尔回来一次，吃饱喝足之后，还不忘记拿上一些，又匆匆走了。

他的儿子此时也已经长大，但是前妻不曾管他，依旧每天在麻将馆混的风生水起。

儿子也随着小陈一起，时不时回来要钱。

有时候甚至被他妈妈打发来要钱。

8

后来，也不知道小陈信了谁的话，买断工龄，提前退休。

这下好了，本来生活还有指望，至少有份收入，现在连收入都没了。

小陈彻底成了无业游民，靠着姐弟还有父母救济过活。

小陈似乎也不甘心这样下去，他想去外地打工。

9

好在这次，他没有不告而别，通知了家里一声，便乘火车到了广州。

前几周还好，知道打电话回家。

可是过了一个月后，彻底没有音讯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家里人急的不行，打电话也没人接。

后来实在接通了一次，说是在那边还行，便匆匆挂了电话。

家里的长辈们这才气愤的指责他，在外面混的好也不知道给家里人带东西回来，平日里吃家里拿家里的，还天天不着家。怎么生出这么个白眼儿狼！

10

半年之后，家里突然接到来自广州的陌生电话。

说是小陈得了重病，让人过去接他，顺便付一下医药费。

起初家里人以为是诈骗电话，并没有搭理。谁知那电话三番两次打来，家里人这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随后，小陈的弟弟便只身前往广州，将他重病的哥给接了回来。

11

到家之后，家里人殷切的询问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弟气急败坏道，小陈陷入传销了，要不是生了这场病，恐怕还在里面呢。

之前他就私下电话给我，说他有个好生意，让我辞职过去跟他一起搞，我没理他。还好我没去，要是我去了就被他坑了！

长辈一听，脸色有些不好。但人已经这样了，那就先把病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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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又过了几年，小陈终于能行动自如了，但是说话还是有些不利索，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不过却安分了些时日，以往跟他一起混的几个朋友，也不再与他往来。

小陈更是鲜少回家，每日在外面厮混喝酒。后来还是他姐姐找人给他介绍了个工作。

他这才有了些微薄收入，勉强度日。

13

但是，长辈对小陈的不满却日益增多，说他不孝顺，说他二百五，说他滚刀肉。

连带着他的儿子也看不顺眼。

然而，这父子俩却好似充耳不闻，该吃照吃，该拿照拿，丝毫不为此感到愧疚。

随着时间流逝，小陈的儿子终于懂事了。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个东西，母亲也不是个东西。

逢年过节也不会回来吃饭，自己在外面开始打工，后来直接去了武汉，找了份兼职赚钱，之前家里给他的钱，也知道藏起来攒着。

家里人这才对孩子有所改观，可嘴上还是说着，以后不能像你爸这样啊！要么就是，你可比你爸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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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有了收入，生活渐渐有了起色，变得滋润了。

小陈开始得意忘形，他又开始酗酒了。

每天都跟他不知道哪认识的新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原本病就没好利索，这几次酒喝下来，手也哆嗦，话也不利索。更是有两次进了医院。

医生连夜打电话叫小陈的弟弟来医院垫付医药费。

这把弟弟气的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吃穿全都拿弟弟的，自己吃穿就算了，他拿去送人。

自己都过不好，摆阔给谁看呢？

这次垫付医药费，更是让弟弟火大，连医保也没有，也不能报销。

因为事发突然，迫不得已，弟弟只好拿出自己留着准备不时之需的钱给小陈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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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人没什么大事。

一个月过后，小陈出院了，却对弟弟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照例东混西混，喝酒也不加收敛。

终于，在入冬的某个晚上，喝的酩酊大醉的小陈倒在了医院门口。

小陈的朋友一个电话将弟弟从梦中惊醒，匆匆赶去医院。

一同赶往医院的，还有小陈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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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这次比较严重，可能抢救不过来，就算抢救过来，也很大几率是植物人。

加上医药费那么贵，家里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再三权衡之下，小陈的母亲，选择了放弃治疗，并签了遗体捐献协议，好减免些费用。

全家人守在医院一夜未眠。

第二天，便开始着手准备小陈的入葬事宜。

17

小陈的姐姐给小陈远在外地打工的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见父亲遗体最后一面。

电话里，儿子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声：哦，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葬礼过后，小陈的母亲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遍一遍数落小陈的不是，数落他生前的所作所为。

数落他不曾为去世的父亲扫墓，数落他就像吸血的蚂蝗，只知道从家人身上吸血，却从不付出。

这么说着说着，却还是落下泪来。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骨血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18

小陈的后事办理的差不多了，大家逐渐归于以往平静的生活中去。

虽然小陈走了，却好像谁也不曾悲伤，反倒是松了口气。

不知，九泉之下的小陈看到这一幕又会做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