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变了模样。冰凉的触感哗啦啦地吞没脚踝。皓月当空,我像站在一条大鱼的腹部,水波在月光的荡漾中,鳞片似得熠熠生辉。远处一阵清风袭来,树林里飘过一缕朦胧的白色。
抬起头,还是皓月。
二)
“我的天,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大一块墨汁啊!”
慧子从身后气喘吁吁地跑来,夸张地拽着我的校服。我看了看她水渍未干的双手,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
“噫,你后面坐得谁?”
“……”
是谁呢?自从周一调换过座位后,身边的新面孔在脑海中都还是模模糊糊的样子。大概是无意弄到自己身上的吧。突然对从未打过交道的同学道歉,是谁都会觉得很奇怪。
“算了,还好是校服。”
“你还真是好应付。”
“慧子。”
“嗯?”
“班里的人,大部分你都认识吧。”
“还好啦,我又不是交际花。”她有意地将交际花三个字咬重口音,声音更加尖细,听起来像一只愤怒的母鸡。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三木下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说笑笑的从对面走来,我默默地将眼光飘到一边。教室有一面窗子靠近走廊,仔细找的话,可以从外面看到我的书桌。灰黑色的文具袋,上节课没写完的练习册还打开着,我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找准那道困扰我半节课的数学题。是我的座位。
后方的座位空着,主人大概出去了。我正准备收回目光,突然被桌上一个东西吸引住。
“叮铃铃——”是上课铃。
真是无趣。
结果到放学也没有看到坐在我后面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总是踩着铃声出去,又踩着铃声回来。倒是有意在躲我的样子。
墨汁有可能真是他弄上的。什么嘛,好逊。
到家的时候我脱下校服,准备仔细搓洗一下污渍。校服在水盆里鼓起来又消下去,待水浸湿后墨汁颜色更暗了,我有些出神,想起儿时同窗手背上的胎记。
天逐渐暗了下来了,我的手掌有些发红。洗不净的墨汁像盖上了一层白色的纱布,显现出奇怪的形状。
麻烦了啊,虽然被弄脏的是校服。先前不知道还好,恐怕往后的日子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多了一个顾虑。
一想到这个,我连睡觉心里都痒痒的。
三)
明月皎洁的出奇。如果有本书,似乎可以借着月光看清不少段落。河水已经漫过我的小腿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继续往前走,河面越来越宽,树林稀疏了许多。上岸之后,四周愈发安静,风也销声匿迹了。身上穿着的校服此时就像一件摆设,寒冷如死寂,已经牢牢地凝固在身上。我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等待天亮。
夜晚似乎十分漫长,月亮迟迟不肯东下。我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困意,半睁的双眼挣扎着不肯闭合。迷蒙的月光更加肆意地吞没我的意识,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了那抹白影。越来越近……
“独自一个人,果然还是很难熬的吧。”
四)
醒来已经正午。太阳毫不客气地在被子表面又敷上一层热度,视线根本无法逾越强烈的光柱。我心里有些烦躁。想起来是周末。
有时候梦就是如此,睁眼的一刹那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内容,就算是复述出来也是没问题的。但这种能力会以脱了线的风筝一般,迅疾地消失在你尚未清醒的大脑里。
愣了一会,我决定起床吃些东西。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穿好的一只拖鞋被踢到床底下。
“三木下?”在听到对方的介绍后,我伸到床底的胳膊顿了顿。
……
“粥川同学,请务必要来……学校门口的奶茶店你知道吧,我们在那里等你。”
接下来是不断的忙音。
说到三木下,和我真是毫无交集的一个人。刚开学时坐在我前面,所以她的自我介绍我记得十分清楚:
“大家好,我叫三木下。我更喜欢大家叫我木下同学,往后的日子里,请多多指教。”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点的语句,从头到尾她都特别正经地在叙述,回到座位后收到的掌声却意外的响亮。后来听到有其他女生在小声议论,内容十分尖锐。
“凭着一点小姿色在男生堆里肆意妄为,看着就恶心。”
“是啊,和交际花有什么区别,不懂自爱。”
到后来发展成——
“长大是要卖的吧。”
“还是离她远点好。”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突然间约我到奶茶店。会发生什么呢?挂机前她好像有说“我们等你”的话,这么想的话,并不是她独自一人在那里。
莫名其妙有些紧张。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正午,我的额头上出现些许细密的小汗珠。正准备掏出手机给三木下打电话,却看到玻璃窗里的她兴奋地向我招手。
真阳光啊,第一眼就这么感觉。似乎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坏的一个人。
我推门进去,走到桌前才发现她身边坐着一个男生,男生一直淡然地目视着我,但我却有种他在看我身后的感觉。
“粥川同学,麻烦你周末还要跑来学校这边。”三木下赔了一个笑脸。
“没关系……但是你们有什么事非要我帮忙不可呢?”
我坐了下来。
三木下有些纠结地看向男生,几次欲言又止。我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前的汗,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画室的model呢?”男生突然开口,有些冷淡。
“什么画室?”我脑中突然回响起女生们之间的流言,对面前的两个人不得不严肃了起来。
“啊……粥川同学,是这样的。我们三个都是一个班的,你应该认识他的吧,坐在你后面……”
就是他弄脏了我的校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模棱两可的疑问突然在这一瞬间被我肯定了下来,叠加的厌恶感在我的眉头处挤成一团。
“他是艺术生,叫嫌一。”
未完待续 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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