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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巴,老人,狗

泥巴,老人,狗

作者: 悦读山人 | 来源:发表于2019-06-20 23:58 被阅读0次

    狗,是标准的中华田园犬,自它从他家的门洞里挤进来,他看见它的第一眼时就知道。

    门洞

    老人也寂寞,好像它知道他的寂寞,所以才拼了命地从门洞里挤进来。

    就是一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奶狗,可能是原来的主人丢出来的,也可能是野狗妈妈养不了了,它饿得出来找主人了。

    狗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呢,它感知得到哪里需要它,谁会善待它。

    老伴儿和老狗

    老人的几个儿女全都进城了,打工的打工,当官的当官,老伴儿也进城去了。他是提前退休让儿子顶替工作,前脚回来,老伴儿后脚就走,年轻的时候便感情不好,虽说那个时代流行“一工一农,辈子不穷”,农村的女孩子都巴巴的想嫁个吃公家饭的男人,但是同时也意味着要自己在家挑大梁。

    两口子结婚以后,男人在单位上班,休假就忙不迭地带东带西回家。女人在家务农,因为有点文化,还在公社担任妇女主任。两三年添一个孩子,儿女双全。大女儿的孩子十岁的时候,搭大女婿的脚踏车打工回家路上遭遇车祸,去世了。此后,他们一家很长时间对大女婿都非常不满,因为女儿出事了到为什么他好好的呀。

    竹林,石板

    现在的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部都离婚了。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离了两次了。老人闹心得很。

    守护家园

    其实老人对家里的很多事都未必知情,这是很多中国男人的待遇。因为男人在家时间少,和孩子相处不多,以前的通讯又不发达,家里老老小小都指望不上他,有事儿的时候需要男人出主意出力气吧,男人不在;等到男人在的时候,事情都解决了或者忘记了。可是情绪是堆积在那里的,什么时候相似的情形就会勾起往事来。所以没有男人在身边的女人,或者指望不上男人的女人,都会越来越强,越是强的女人就越有主见,就越不受男人控制,也就越不会想要伺候男人,哪怕必须伺候,也不情不愿或者心里窝着火。男人想要的温柔,门儿都没有,因为女人只有感觉到安全和依靠才会放下身段而柔软,不然她都是钢筋铁骨要顶天立地的,怕一柔下来,天都塌了。

    小时候的游泳池 仍在使用的洗衣台

    老伴儿在老人退休回乡后,就跟着孩子们进城去了,只有谁家有红白喜事才回乡一趟。平常都是老人一个人在家,把周围团转的别人家荒着的地都给种了起来。他是看着地里的荒草长得比人还搞,心里就慌得很,要是再遇到灾荒年生怎么办哦?这些经过了困难灾害过来的人们都害怕再过那种没有吃没有穿的日子,吃树皮吃野草吃泥巴,哪是人过的日子。

    与荒草争地(去世前半年)

    他一个人开荒种地,菜、粮食一样不落,水稻也年年都丰收。收割后,让孩子们回来拿去打米,孩子们却嫌弃没有东北大米好吃。粮仓里一年比一年堆得高的稻谷啊,他是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想笑,因为他的孩子们遇到自然灾害也不会愁没有吃的了。不管喜不喜欢,好不好吃,肚子饿了什么都不会嫌弃了,有得吃总比没有吃的好。

    每天都在田间地头没有天晴落雨

    一个人最难熬的是晚上。白天在田间地头,挖土种地,累了乏了就用锄把横在地上,坐在上面,卷卷叶子烟,抽完烟再喝几口酒,望着脚下的土地充满了生机,心里就说不出口的美。有时候会想起顶替自己工作没多久,厂子就倒闭了,现在到处打工的小儿子,心想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家都没有,要给他置办个家了。家里的土墙房子,暂时还不能全部拆了重建。但是挨着再建两间砖墙房子,重修过厨房厕所,应该就干净明亮许多,孩子们回来心里也敞亮些吧。

    看见什么了?会心一笑

    说干就干,就真的把砖房建起来了。但是孩子们也并没有因此而增加回来的次数,只是过年时回来睡觉没有那么打挤了,毕竟多了两张床。以前他们小时候在木板楼上睡觉的地儿现在全都是大鸡小鸡公鸡母鸡的天下,楼梯上、屋里的泥地上、院坝里都是鸡屎。每次孩子们回来最大的怨言就是这个了。可是一个老头子在家,还能奢望什么呢,每天庄稼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完呢,回到家都黑尽了,再说一个人回来早了也没意思,倒不如多在地里待一会儿,哪有时间做清洁,做给谁看呢,连做饭都马虎,凑合不饿就行了,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一顿两顿都可,早一点晚一点也行。

    狗狗来了就有些不一样了。那晚上,老人一如既往地天黑尽了才慢腾腾从地里回屋,热了早上的冷饭,就着炒好就可以吃好多天的花生米,再满上一杯酒,一口酒一颗花生米的酝着情绪,有时候情绪上来可以开天辟地日妈倒娘地把家里家外几大湾子的人都叨个遍,声音越来越大,后边院子的人越来越听不下去就会给他儿子打电话要他们管管他或者把他接走。现呆在农村的人越来越少,能够听见他骂娘的人也不多了。而且跟他儿子说了也没用,老人不会听,清醒的时候听了也就听了,一个人喝酒到了一定时候照样该骂还骂。

    这天晚上,酒喝得正好,不晕不上头,屋里除了鸡们偶尔发出的声音,证明这屋里除了他还有其他活物,听得有奶声奶气的叫声,他心里有一丝柔软,向着声音出处,晕晕乎乎地倒了几个湾,这老房子就是门槛特别多,新修的厨房到大门要过几道弯拐,以后修个大房子就好走了,边走还边在想。声音是从他卧室的门口传出来的,奶狗就趴在进门处的缝隙里,那个缝隙很小,刚好可以通过它的身子。把奶狗拿起来,他还不会抱狗呢,放在手上,就跟手掌差不多大,毛呼呼的,奶狗伸出舌头软软的舔了舔他的手掌,叫了几声,用又黑又亮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他心里软得可以流出水来了。

    这家伙饿的!他想。可是这小奶狗能吃什么呢?以前的奶娃儿没有奶吃的时候就喂米汤都养得大,那狗不会比人还娇气吧。只有熬米汤咯,还好,家里有的是米,不愁养不大你!

    万物有情

    从此,老人的早、晚饭是必定要吃的了,因为奶狗要吃米汤。他可以吃馊饭,但是绝对不会让狗吃。狗狗每天跟着他到地里,圆滚滚毛呼呼的像个毛球一样打滚逗他高兴。狗狗稍大一点,老人每次逢赶集都要去给狗狗买肉来煮,他可以不吃肉,狗狗不能不吃。每次狗狗长大一点,要自己出去玩儿了,他会把狗狗来家时的门槛下的土缝刨大,慢慢那个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宽,成了名符其实的门洞。

    一晃小奶狗都成大狗了,陪着老人的日日夜夜,白天到地里看老人劳动,在地里撒欢,十里八荒地跑出去玩儿了总会找得到老人,晚上吃着碗里的肉,盯着老人的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丢一粒花生米什么的给它听着老人喝酒后的骂骂咧咧,它是听众,也是观众,唯一的,忠实粉。

    谁与争锋

    几年来,老人从来没有和狗狗分开过一天。直到有一次,狗狗心里发慌了——老人已经几天没有回家了,家里、地里都没有人,隔壁家里也没有人,凡是他们去过的地方,它都去找了一个遍,没有,没有,没有……

    夕阳红

    它想起,最后一次看见老人的时候,他的脸看起来好可怕,和平时不一样,和喝酒后也不一样,和骂人时的样子也不一样。他的声音也不一样。狗狗不知道那样的表情和声音是充满了痛苦,身体疼痛的痛苦。这样一个刚强的老人是不屑于去表现软弱的,可是他还是不得不给孩子们打电话,让他们带他去看病。开始他不舒服时已经自己找赤脚医生看过了,可是屁用都没有,看了两天都没有松活。看来只有到城里的医院去看了。

    渐行渐远

    天擦黑的时候,女儿回来了,把他带到她妈住的家里。夜里,他疼得受不了,让女儿赶紧送他去医院。女儿打电话问了几个兄弟姐妹的意见后把老人送到医院去了,当即入住CCU,心梗,需要安支架,可是已经错过最好的窗口期,只有等稳定以后才能手术了。孩子们每天探视时间都只能在监护室门外问一下医生病情。他在监护室住了两天就闹着要出院,因为痛得松多了应该就没事了。稍微稳定,转回普通病房,不要说同意做手术,就是住院都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更听不进医生说的,如果急着出院,一旦再发,就是神仙都搞不赢……

    医生只有竭尽所能地解释和劝说,决定权还是在病人和家属身上,实在不听劝非得要出院,那就签字出院咯。各人尽到各人的责任就行了。出院当天老人就吵着要回家,好不容易把他安抚下来,第二天和孩子们一起回去参加侄子的新房落成庆典。他是怕给孩子们添麻烦的,心想也是今天送了他回去,又要赶回来,第二天又回去,太劳神费油了。

    古老的石板路

    农村建了新房,都是要请客的,来的人送的礼金也可以暂时缓解一下修房后的经济紧张。老人只有两兄弟,以前他家孩子多负担重,兄弟明里暗里的没少帮衬他家。可惜好人命不长,兄弟没有享到福,日子要好过了,他又早早地得病死了。现今兄弟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出落得人模人样的,在老房子旁边修了一栋城里人个个都想要有的小洋楼。老人是打心眼儿里为兄弟和侄子高兴,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吃这个饭喝这个酒的。他自豪啊。

    老屋,老鸡看家

    第二天坐大儿子的车回到老家。狗多远就迎上来了,围着车跳啊跳啊,它不明白没什么老人老是不下车,下了车旁边的人也不许它靠过去,唯恐自己伤害到他一样,自己怎么会伤害他呢,只是几天不见了,想去亲热亲热,它好想说,我轻点儿行不行,我知道他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谁都听不懂它的语言。它只有夹着尾巴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屋,看着老人躺在床上了,才悄悄眯眯地靠过去,把头搁在床边,让老人把手搭在它头上。

    庆典开始,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狗狗心里惊得慌,想发生叫,又怕惊着老人,忍着忍着,耳朵支楞着。听见老人说,你出去吧,我也要出去吃饭了,狗狗才站起来摇尾巴出门。

    只要回家,什么都好

    老人和一同都回家了的孩子们刚好坐一桌。看着孩子们围着自己,这时老人才感到什么叫天伦之乐,他一直都在笑,自己都不知道,孩子们也不知道老人笑起来还蛮好看的。除了老大的女朋友在帮他们拍照,其他人都不知道要拍照。他在想,要是给我们拍张全家福就好了。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不好说,怕麻烦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吃完饭,孩子们又要准备回城了。听见孩子们说待会儿还要开会,开会不过就是讨论他的事情,有什么好讨论的,要走都走咯,难道还能让你们不工作不养家留下来照顾我这老不死的不成?

    隔壁邻居难得有几家有人在屋

    从侄子家堂屋出来,他女儿想来扶他,他顺势就别开了。走了两步,老大的女朋友从旁边走过来扶起他,他笑眯眯地让她扶着。这个老大,是让他骄傲过的,谁知道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希望和这女朋友能够早日修成正果,早点儿成家了就好了,一个人过日子总不是个牌呀。回到家,上床后给他把大衣外套脱了,让他躺下休息。他在床上躺着,耳朵都想越墙听听孩子们的声音,不是想听他们说什么不过就是怎么照料他罢了,他只要觉得有他们在有他们的声音就很满足了。

    狗狗蜷缩在他床前,听着他的呼吸声,比往常急,好像喘不过来,又好像拉得很长。看着眼前不太熟悉的女子在他床前问他要不要喝水。老人好像对这女子还挺顺从,不知道是不是累了。它不懂,老人一是觉得老大这女朋友还顺眼儿,而且不太熟就好脾气咯,再说他最在乎的大儿子怎么能够不成家呢,他多希望他们赶快成家啊。

    虽然说和老伴儿不亲,但是毕竟生活了几十年,孩子都一大窝,对老头子的心思还是知道的。听她对其他人的,老头儿各人的女儿扶他都不干,媳妇儿一牵他就乐滋滋的应了,还是想有媳妇儿孝顺啊。

    最有风骨的树

    老人眼巴巴地瞅着孩子们开会的房门,老大的女朋友,他想说是老大媳妇儿,劝他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心脏病不能累不能情绪激动。他闭上眼睛,心里可没闭着,那房门都透着光呢。

    最先出来的是小儿子,才从深圳赶回来在医院守了他两天的小儿,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又要回深圳去。打工不容易啊!小儿子边在挨着老人卧室的隔壁房间收拾自己的衣服,边说,老头儿呢,你这可要争气一点呢,我们都没有哪个有好多时间来守到起你哟,你再在坡上去挖啊锄的累出毛病来了,你看哪个管你嘛?省得再多的钱都不够医院开销。

    老人笑眯眯地嗔道,哪个要你们照顾哦?你们赶紧走嘛,不要耽搁你们的事儿。我不得上坡去做事了,放心嘛。

    老伴儿和其他几个孩子都笑,那就好!这下子你总记得住了。

    老大说,我们商量决定了,这段时间让妈留下来陪你,这样我们也放心些。

    哎呀,用不着。你妈都在城里呆惯了,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回去嘛。我没得事得。老人就是怕麻烦到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老伴儿。

    孩子们这时候当然也不会听他的,他心里也知道自己需要人照顾,也就不多说了,听大家的招呼眯着眼养神,舍不得睡着,听着一院子的声音,老伴儿孩子们打扫院子、收拾屋子、整理家什,什么声音都让他觉得好,舍不得听漏了,但是又时不时地催着孩子们各回各家,都还要上班呢。

    晚饭自然也是去老人侄子家吃的,这是农村的规矩。吃完饭,又叮嘱了一番两个要留在家里做伴儿的两个老人,孩子们才启程往城里走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路上,幺女儿对老大说,爸一住院就问你们两个怎么不在?跟他说了你在北京学习,嫂子在国外的。他也知道了,还老是问。今天他都不要我扶他,嫂子一扶,他就高兴得不得了。妈都说他那么要强的人,哪里会要人扶嘛,哪晓得他就要嫂子扶呢?我们都说他就是认了这个媳妇儿了哟。

    老大笑了笑,说,晓得他们两个在屋头啷个过哟?不得吵架吧?爸这下可激动不得。妈会不会记得给他吃药哦……

    老屋

    一路絮絮叨叨,老大送完同车的妹妹和侄女儿,回到家都已经午夜了。两个人冲了凉,又累又乏,却怎么都睡不着。老大媳妇儿心里发慌,以为是没有休息好,心悸,就含了几粒丹参滴丸。看老大也说心慌,让他含,他又不要,说是担心老头子会不会记得吃药。女人安慰他,不是有你妈在嘛,没事儿的。你妈妈那么灵醒,又识字,而且早晚都是各放各的给她分开的,不会弄错。

    两个人迷迷糊糊睡了会儿,老大被噩梦惊醒了,没有吭声,只是睡不着。女人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老人窗前的院坝边上。她醒了,不敢再睡,心里越发慌了,但是又不敢讲,讲什么呢?说不好被当成迷信还算轻的,要是被当成诅咒那可就难过了,老大那脾气,她太了解了。这节骨眼儿上,她再傻再直也不会往那枪眼儿上撞。

    天一亮,老大就去上班了,女人在家心神不宁,原本今天是安排了事情的,她怕影响效果,就把时间调整了,对方也理解,都是老朋友了,也不会影响合作。谁家还没有个事儿呢?

    一上午她就在家坐卧不宁的,看书、看电视、听音乐都不能让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平息。好难过的过到了十点钟,她心里慌得要跳出来,又含服了一次丹参滴丸,心想是不是两晚上没有休息好,心肌缺血的症状出来了吧。就想喝口牛奶,安抚自己躺下睡一会儿。在沙发上刚躺下,电话就响了,把她惊得跳了起来。

    老人过世了。

    无言哽咽

    回到老家,灵堂都已经搭好了,老人的侄子们已经都张罗好程序、人马了,要帮忙的人和事情,都一一落实。自己家的几个孩子反倒是豇豆坛子里面抓不到姜,只有听从安排,跟着道士做法场、配合叩头跪拜等。狗狗一直都没有出现,直到晚上给老人净身时,它才出现在灵前,像小孩子一样呜咽着,然后就夹起尾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等老人下了葬,狗狗又脏兮兮地回来了,围着院坝转,它心里不明白这些天这些人都怎么了,怎么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人理它了。家人把老人的所有东西都全部化为灰烬了,狗狗还在徘徊着。老大媳妇儿看见狗狗失魂落魄不知所云的样子,她是知道老人对这狗是极有感情的,就问狗狗,你是不是在找爷爷吗?你想不想知道他在哪里嘛?要不然我带你去,好吗?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去!

    狗狗像听懂了她的话,就真的跟在老大媳妇儿身后,走得很慢很沉重,它不喜欢,它还是喜欢满地里打滚儿撒着脚丫子疯跑,可是越是跟着走,这条路不常来,两边的树都是不同于平常闻到的竹林的味道,野草比人还高,柑桔树都被草淹完了,狗狗想,我要是跑到草里,老人一定找不到我了。它想着就想往深草里窜。

    老大媳妇儿转身看看它,你不去了哟?不去了,那我就不带你去了,回家了哟。

    它就又耷拉着脑袋跟在女人身后,继续向山坡上走着。田坎、土墙、墙体垮塌后暴露出的竹片,在它眼里,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天天都可见,哪个村子不是这样的断垣残壁,哪片山坡不是这样的荒草连绵呢,它都听老人感叹过无数次了要是人们都不想在农村呆,农村都没有了,人们将来吃什么呀?农村的空气多好啊,要是都种上庄稼,而不是让野草疯长就更好了。这乡下的好处多啊……

    它看见前面半坡上荒草里突然裸露出来的泥土堆,它不想走了,冲着走在前面的女子低声叫了两声就跑开了。女子就反身往家走了。

    等家里的事情都处置安排妥当,全家人又集体回城。狗狗回来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他们都以为狗狗要成野狗,不落屋了。谁知道狗狗每天都要从门洞里进出,而且带着家里还没有长大就没处理的小鸡仔们也从门洞里早出晚归了。

    从此,家里是鸡狗当家,不是鸡犬不宁。

    老大听媳妇儿讲了带狗狗认路的事情,倒落下心病,放不下这狗狗了。每隔两周还要驱车往返三百公里给狗狗带肉回去,怕狗狗没吃的,给饿了。狗狗却不会饿自己,方圆几十里地它都跑得差不多了,也知道谁家有小鸡仔可以吃,但家里的鸡仔它就是不吃,小鸡仔长大了,它也只吃它们下的蛋。倒也长得越发毛色油光水滑。

    现在这狗狗多远都识得老大的车,还有两个湾才进自己村的时候,狗狗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摇头摆尾地迎着,撒着脚丫子在车后跟着,老大走的时候又是在他身上跳着挠着的,要想把它带上车进城,它又是万万不肯的,听到让它上车,它就跑了。看着车要走了,又屁颠屁颠地在车后跑着送着……

    它就愿意帮着老人给这些孩子们守着这农村的老屋,有老家,有老人,就有家!它想,它知道老人就是希望孩子们都有家,永远都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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