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春
山顶上盖庙啊那个还嫌低、坐在对面那个还想你!看似矛盾、却矛盾的很合理!初看到这两句信天游,眼框一热。有时,文字不需太多,几句话到心坎上,就能让你几欲流泪,是的,坐在对面还想你,短短几句,恰恰似我心对你心!尽管老家近在咫尺,但对自小长大的那块地方却是想念之极,笔尖情不自禁落在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上面。
老家在陕西中部渭河北岸的渭北平塬上,这里唐十八陵由西而东横穿整个陕西,东西山狭长走向,而老家就依山而居在南面阳坡上,山山水水都被挤在一起,自曾祖母起由渭河南岸搬迁前过来,据说是被水灾淹怕了,因而迁北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生息。
那时候穿开裆裤的日子,不知世事深浅的样子,每天只知道和小伙伴们在房前屋后的巷子里疯跑玩耍。偶尔从父母哪里撒泼打滚的讨要几毛零钱,屁颠颠跑到唯一的一家小卖铺,买个一毛钱的泡泡糖吹吹,买了又不会吹泡泡,只能在嘴里当糖不停的咀嚼,看别人吹起的泡泡大到破裂之后贴在鼻头和嘴巴上,然后连鼻涕带泡泡糖又塞到嘴里,那叫一个开心。笑过之后,小伙伴们脑袋对脑袋蹲在村口南边的大柳树下用木棍戳破蚂蚁洞,查看蚂蚁搬家的情景历历在目!
渐渐地长了几岁,开始到邻村上学,因为不想去上学,父亲的棍子挨了不少,那时候,每天出门总感觉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一年四季都是各有各的泥泞,就像山沟里每一户普通人家过的日子一样,各有各的光阴,各有各的难处,尤其雨天,似乎也没有雨伞,一块塑料布,来去一路泥泞,不摔一跤就算是运气,遇到冬春刮风天气,黄土高坡特有的西北风卷着尘土在山沟空中旋转,把满村的鸡毛烂草破树叶塑料纸旋在空中,也吹的正在玩耍的我们灰头土脸的往家跑!
到了春天,村子里房前屋后的杏花开了,杏花散发的阵阵清香,引来了许多小蜜蜂嗡嗡地闹着,小蜜蜂头钻进了花丛中,尾部朝上,犹如黄色的花芯,一会儿动一动,一会儿扭一扭,我们和小伙伴们拿着玻璃瓶,瞅准机会,用筷子把蜜蜂夹到玻璃瓶里要养蜜蜂生蜂蜜,蜜蜂夹了不少,但拿玻璃瓶的手也被蜜蜂蜇了不少!
几场春雨之后,当急性子的桃花杏花早已经在妖娆笑春风时,性格沉稳的槐树才慢腾腾的露出头角,睁开朦胧的双眼,慢吞吞地爆出豆芽菜般大小的嫩芽,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绿芽像浮着一层淡淡的绿意,但遥看近却无。这星星点点的绿意,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我们就会纷纷联合出动,手提篮子到村外的山坡、沟楞、渠边、路畔边的槐树上去掐槐点。那些清新的槐点,娇嫩恰如婴儿的皮肤,回家开水烫过后,拌做凉菜下饭,清香可口,堪比清明雨前的香椿嫩芽。那个时候,最美的时光就是结伴去掐槐点,往往下午一散学,我们一帮顽童就背着不多的几本课本,飞奔到村外采摘槐点。每人占一棵树,也不怕尖锐的刺,滋溜滋溜爬到树上采大人们够不着的嫩芽!
清明前后,所有的槐花都像约好了赶集似的,一夜之间全都开了,一串串葡萄似的白槐花,南风吹来,万花摇曳,花香诱人醉,仿佛千百个风铃在摇曳,村里村外浓郁的甜香诱惑着勤劳致富的蜜蜂,诱惑着各路放蜂人在村子附近搭起帐篷,也诱惑着我们充满好奇心的肚子,以为槐花里的就是蜂蜜,撅一把槐花看都不看就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大嚼起来,满嘴汁水,满嘴生香,轻轻咽下,似乎心也香了甜了。如今想来,当年应该也大口咽下了许多采蜜来不及撤退的蜜蜂!
农历五月五,割麦子前后,杏子也开始成熟了。我们满村子内外乱串,找那家的杏子成熟的早,看好机会,趁着主人不在,一哄而上打劫似的,院子里面的我们够不着,跟的牙痒痒,抱一堆石头碎瓦片一起招呼,全部打到院子里的杏树上,心里想着,不让我们吃,你们也吃不成,主人家手里拿着扦门杠赶出来,我们尖叫着一哄而散,拽不到人,主人家只能大嗓门的边骂边收拾打落的杏子!那时候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永远有那么多吃不完的果子!
除了夏天,秋天也有它独特的美好,秋天是一个繁忙而收获的季节。红通通的苹果挂满了枝头,树枝被果子压弯腰吃力地支撑在地上,村里周围平地都是苹果树,人们欢天喜地的采摘苹果,到处是一片丰收的景象,我们结伴躺在果树底下,垫上塑料纸防潮,打扑克,红拐三,争上游,天天玩的不亦说乎!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用!金黄色的玉米棒长得像个牛角挂满了每家的院墙房檐,在阳光的照射下金灿灿的特别耀眼,等到来年二月份太阳吸干它的水份便陆陆续续地被取下除粒。
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过后,早上起来,万物都带着一层层薄的霜花,告诫我们深秋的来临,这也是挖红苕的时节,白白红红,如同一个个胖娃娃的被人们滚进了菜窖,我们跟着大人去地里挖红苕主要是为了烤红苕,就地取材挖一个坑,点起干柴火,等大火过后把刚出土鲜嫩的红苕丢到火堆里,不停地加柴,还没有烤熟,就都迫不及待的把红苕从火堆里刨出来,半生不熟的啃起来,满嘴的灰土,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的烤红苕似乎从来都没有彻底的熟透过,但每次一说到要烤红苕,大家都乐此不疲!说起来就手痒难耐!
印象中,那个时候,家里的包包菜和白菜都是多到用架子车往家里拉,除掉外面的烂菜叶,其他都被母亲整齐的码在屋前的台阶上,一家人一年的蔬菜有着落啦!其中一部分会被腌制成酸菜和咸菜存在大缸里,冬日的午后,煮一锅热腾腾的洋芋就着清香的酸菜,何等惬意! 似乎秋季永远是短暂的,秋风扫着落叶一天比一天凉,树上那稀稀拉拉叶子,似得脱离树叶的树木,如同没穿衣服的小乞丐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大地,也如同一位敞开宽阔胸怀的母亲,像是在迎接期待一年四季归来的孩子,落叶回到大地怀里甜蜜地跟泥土睡在一起,尘埃落定!这时候,我们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扫落叶,然后背篓背回家,为冬日土炕的温暖提供一份热度!
一切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好好的感受一下秋日私语的温存,冬天就同迫不及待的小鸟一样破壳而出,一夜之间大雪覆盖,大地换上了厚厚的白色棉袄,辛苦了一年的人们再也不用出行劳作了,围着火盆,煮上罐罐茶,围坐在火炕上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终于忍受不住冬日漫长的寂寞,人们开始商量今年的秧歌队组建,顿时村上热闹起来了,在一家没人居住的老院子拉来阵势,大喇叭集合全村的好事者,安排角色,排练节目,围着大火盆,吹拉弹唱,直至夜深人静!当时我们都以能有一个节目安排而高兴!只记得那时候的冬季好冷,地面常常被冻得是一指宽的地缝!家里的水缸要用厚厚的麦草加一层破棉被抱起来才不至于冻住!早上冷的不敢出门,透过结了霜花的玻璃窗口,看外面冷的唧唧喳喳的麻雀在院子里觅食!
就是在这样一片古老的土壤里我度过了幸福的童年。随着时代变迁,从小长大的小伙伴大都离家奔波在异地他乡生根发芽,不经意间以前的伙伴都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随着光阴荏苒,即使过年回家碰到,似乎也找不到以前那种感觉!总觉得彼此之间隔着什么东西!只能梦想着以后老了,三三两两以前的小伙伴,坐在热炕头的小炕桌,一壶老酒,几粒花生,一碟红萝卜丝,就着以前的荒唐事,痛快吆喝半天,那么开心,那么满足,也为找到幼时那种真实的充实感和满足感而欣慰。
从老家走出来,经历了生话给予我的酸甜苦辣和工作上不大不小的成败得失,人生才过半,日子还很长,无论此行需要多长多累,但心永远系着老家的房前屋后,恋着那份陪伴自己长大的一年四季和田园生活。
笨拙的笔尖落下,也无法抒写完我对老家和曾经的那份情感,那就让这份情永远留在我的梦境里,留在我的回忆里,岁月悠悠,某心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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