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成蹉跎。
轻睫颤,珠泪落,平静骤然打破。
他的影像铮然破碎。从心口漾起的一圆清冽,迅速蔓延到与她十指相合的手。
最后,一点残像都没有留。
“哈斯塔——”
滚烫的泪顺着面庞滑下,砸在湖里,泛起丝丝涟漪。
视线被泪水模糊,她慌乱地呼喊着,挣扎着跪爬向方才有他的水面,衣衫淋淋漓漓湿了大半,却似与自己毫不相干。她探过身,双手在水中拼命地划捞着,试图抓取什么,却终究是徒劳。
除了冰冷的水,什么都没有。
他走了。
什么都没留。
菲欧娜跌坐在湖边的泥泞里,任凭铺天盖地的悲怆呼啸着肆意妄为。
从今往后,又要孤身一人了吗…
扑面的风揉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从虚空中带来一阵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不要哭,我的好姑娘。”
“…哈斯塔…?”
她于震惊中踉跄着站起,杏眸圆睁,迷茫地张望,无措地寻找他的踪影。
目之所及,山川秀丽,唯独缺一个你。
天地偌大,处处芳华。
我本羁旅天涯,四海为家。
也曾风姿飒沓,歌尽桃花。
我曾怀揽天地灵秀,虚度岁月悠悠。
我曾以为,世间美妙,不过春花秋月,夏蝉冬雪。怎奈何此生算尽天机,却算漏了一个你。
我曾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感山之俊伟,叹水之柔美。怎如今再回首,宏峻如斯,柔婉如斯,心境却平淡如是。
原来啊,万物皆不及你。
你是梦魇,又是神赐。是我这辈子都算不透的,最玄妙的天机。
可是你现在,在哪儿呐。
菲欧娜静默地立着,不禁讥嘲自己的痴。他走了啊,怎么可能说话呢。天地浩大,只有自己那一句“哈斯塔”在这片寂寥的空旷中惨然回荡。
菲欧娜仰头看向天空。
今天的天空那么澄澈。一如初遇时你看向我的眼神。
原来…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失去”吧。在乎的人和事,终究都是会消弭的吗。
上神说过,今天所告别的一切,都会在未来某个时刻,以全新的姿态与我们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吗。
可那时候的你,都是全新的你了。我甚至无从知晓,你会以什么姿态与我相遇。
就算相遇,你的生活,也已跟我再无关联了吧。
自己一直忠诚地信仰着苍生轮回,万物永恒,不过是从未体味过失去罢了。
轮回,并不意味着别离的结束。
轮回,是你离开我的,真正的开始。
菲欧娜微阖双目,似乎是在等待神明的救赎。
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似只是呢喃的疑惑,又仿佛临行的告别。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此消彼长?”
菲欧娜怔了怔,声音有些颤抖,轻悄的,像是怕惊扰了这个痴妄的梦。
“万物…永恒。”
泪水又滑了下来。
此消彼长?倘若你都消匿了,那我还在乎什么“彼长”呢。
菲欧娜睁开眼,抬手敛了敛有些纷乱的鬓发。
她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她低头望向水面。
兜帽早在方才就已从发辫上滑下,现在正支棱着两个假角,服帖地挂在背后。
她看到自己的头顶生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的角,在阳光下盈着温暖的色泽,显得精致而剔透。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
是你吗,我的哈斯塔。
角冰凉凉的。就像封印他的湖水。
这里也像那湖泊一样,装着一个你吗。我的哈斯塔。
这算是…融进了我的生命吗。
我是永生的。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叫做,永恒?
“永恒…”
多么遥远又让人着迷的词汇。她低声喃喃着,又望了望水中的自己。
现在换我保护你啦。
那,跟我走吧。
我带你去云游四方。一起流浪。
然后雨淅淅沥沥的冲刷起来,抹去了他们到来的一切证明。
什么妖女神灵,全都没了踪影。
后来她又去了很多村庄。求晴,求雨,百试百灵。
人们都说,她不是妖女,是神明。
她助一方子民,便建一座祠。
祠里亲手塑个哈斯塔。
她说,我不是神明,他才是。
我只是他狂热的信徒。
我对他永生忠心耿耿。
我对他此生信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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