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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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半。

刘明看着电脑屏幕，眼睛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又拿出眼镜布擦了擦眼镜，重新带上，觉得眼镜没擦干净，大概是眼镜布脏了。他起身，走去厕所。

今晚本来是三个人加班，还有王松和老板。

王松和老板正在谈工作上的事情，产生了歧义，王松却并没有按照老板的要求修改自己的方案，而是据理力争，丝毫不让步。两人的谈论越发充满了火药味。

王松开始搬出老板对自己的各种不公正待遇，痛诉自己薪资低但负责的事情最多也最累，要求加薪。老板不同意，王松越来越激动，谈论变成了争吵。刘明过去劝解，却让事态更紧张，两人直接动了手。

老板直接炒了王松的鱿鱼，拿起包准备回家，叮嘱刘明留在这儿把剩下的任务做完。王松不依不挠地跟着老板，继续大声嚷嚷，两人你推我搡地离开了，刘明也不好再劝他们。

他坐下来，听到外面传来王松的大吼：信不信老子把你干的龌龊事公之于众，看你还有脸做老板？老子要你他妈的妻离子散，众叛亲离。

看来王松抓到了老板的什么把柄，是什么呢？无非是出轨一类的事吧。

刘明正在好奇，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了。他把心思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不一会儿就困了。

他拿着眼镜走向位于楼道另一端的厕所，相距还比较远。

洗手池前，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颓然无力的模样拍了拍脸，然后拧开水龙头冲了几下眼镜，放在一旁，又洗了一把脸，转身进入厕所。

厕所似乎哪里正在漏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刘明觉得要是水管坏了他得报修，不然可能越漏越严重。

他循着声音来到最里面的门前，打开一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那里面竟然躺着一具尸体，鲜血从他的额头不停地滴落进马桶里，发出水滴落下的声音。

刘明惊恐得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他直直地看着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含着愤怒，不甘，惊吓，他死不瞑目。

他是王松。

“王……王松！王松！”

刘明颤抖着喊了两声，虽然王松看着确实死了，但万一还有气呢？

此时他的心脏感觉要被挤爆了，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事实已经是事实了，王松死了。谁昏迷过去还会睁着大眼呢？

他赶紧爬起来跑回办公室，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可是手机关机了，怎么也无法开机，他想起来手机下午就没电了。

保安室的灯此时还亮着，有人在值夜班。刘明慌忙地坐电梯下楼，找保安叫他打110。

电梯到了一楼，门刚一打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吓了刘明一大跳。

是老板，他又回来了。

老板看到刘明，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老板说：“刘明，你怎么慌慌张张的，去干什么。”

刘明见老板回来心里踏实了，跟他说：“老板，你回来的真是时候，赶紧报警，王松死了！”

没想到老板根本没有表现出惊讶，表情依然阴沉沉的，他没有拿出手机报警，而是站在那里，堵着门口没有动，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老板，快报警啊，还愣着干嘛，王松被人……”

说到这里，刘明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就像有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大脑。

刚刚他实在被王松的死吓傻了，完全没有想过是谁杀了他。整栋办公楼除了大门的保安之外，在楼内的也就他们三个，而且王松还和老板发生了争执，两人的矛盾被彻底激化，他们争吵着一起离开，最后，王松就死了，老板不见了。

现在，老板又回来了。他去而复返为了什么？忘了拿东西？也许吧，但是眼前的情况呢？让他报警他竟然一动不动，还堵着电梯口不让自己出去。

傻子都不用想，他回去是为了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发现王松的尸体，然后悄悄把尸体妥善处理掉，他之前杀完人估计太过慌张直接跑掉了。

很显然，现在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刘明背脊发凉，全身汗毛乍起，他后退一步，张嘴想要使劲大喊，大门口就在前面，门口的保安一定能听见。就在他刚刚喊出一个“jiu”的音节，一把锤头猛然朝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保安室，一个中年人戴着一副耳机专心在打游戏。

“去死吧！哈哈！”

他大笑一声，用机枪射死了躲在电梯旁边的敌人，接着他兴高采烈地夺走了敌人的三级头。

办公室里，灯光明亮，看不见任何人。

刘明睡得迷迷糊糊，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来。眼前电脑屏幕里是那张熟悉的电子表格，他怔怔地敲了几下键盘，随后按了保存。

他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发现没擦干净，拿着它去了厕所。

眼镜在水龙头的冲洗下重新变得清洁透亮，他把眼镜放在一边，洗了把脸。

正当他要转身进厕所的时候，忽然看到洗手台上还有另一副眼镜，和他的眼镜一模一样。

真巧，谁买的眼镜，和我的一样。他注意到那副眼镜上也有水珠，应该有人刚刚洗了眼镜。

看来这栋楼里还有别的部门的同事在加班。

他进了厕所，发现三个厕位的门都开着，并没有人在上厕所。也许那人是忘了拿走眼镜了吧。

这时，他突然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应该是哪里漏水了。他循着声音去察看，眼前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里面竟然躺着一个死人，鲜血不停地从额头流下。

那是王松，他死了。

刘明全身发抖，立刻冲回办公室拿手机报警，但是手机没电了。他想起门口保安室有人，于是又冲向电梯。

他一路在想杀死王松的人是谁，很显然，今天王松和老板发生了矛盾，那么凶手只可能是老板。

不对。

刘明又想到了洗手台上的另一副眼镜，不是很可疑么？那副眼镜的主人也可能是杀人凶手，他杀完了王松，用水冲洗血液或者单纯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却把眼镜忘在了那里。

电梯到了一楼，门刚打开，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电梯口，正是老板。看到刘明，老板明显很意外，刘明更加意外。

老板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凶手是他？对，他们两人吵得那么激烈，发生流血事件的概率是最大的，所以……

刘明心中一阵突突，他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嘴唇却忍不住轻微抖动着。

“老……老板，您怎么回来了？”

老板面无表情地说：“我忘了拿东西，你现在下班回家么？”

“是的。”

“好，那么晚安。”

说完，刘明就朝外走。

老板突然说：“等等，你的手怎么是湿的？刚刚去了厕所？”

刘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已经肯定了老板是凶手的事实，继续强装镇定。

“我……刚才打翻了水杯，已经收拾干净了，再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手臂却被老板紧紧抓住。

“等等，我还有点业务上的事跟你谈谈，你来一下，不用多长时间的。”

老板的语气显得有点怪异，听起来就像恶魔在诱惑可怜的人让他最终成为自己的晚餐。

刘明再也绷不住了，他使劲挣开手臂撒腿就往外跑，同时大声呼救，可当他刚喊出一个音节时，顿觉后脑勺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敲击了一下，意识一下子模糊了，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呼——”

伴随着一声惊呼，刘明猛然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噩梦，可是想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脸，眼睛有些模糊，神智不太清醒，于是摘下眼镜走向厕所。

刚一出门，他忽然记起来了，那个噩梦。

在梦里，他被困在了一个循环中，去上厕所时发现了王松的尸体，要报警结果手机没电，下电梯被老板堵住门，接着就被他攻击了。然后自己会再次醒来，继续这个循环。

想到这里，他呆住了，难道这个梦是真的？可是那就是一个梦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呢？

突然他想到了，在梦里，他其实意识到了自己被困在了循环中，而每次他洗眼镜，都会放到洗手台上，下一次循环中洗手台上的眼镜就会多出一副，所以，他就可以根据眼镜的数量判断自己到底进行了几次恐怖的循环。

如果那是真的，洗手台上现在至少有两副以上自己的眼镜。

刘明缓缓地朝着厕所走过去，心里乱作一团，头皮发麻，他不敢去看，但又觉得事情太过荒唐，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了几分，加快了脚步。

来到厕所前，他立刻停住了，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他，整个洗手台上竟然堆满了眼镜，全都一模一样，把整面镜子都挡住了，足足有几百副那么多。

刘明全身汗毛炸起，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一片。这么说来，那个梦是真的，他真的被困在了一个循环中，一次又一次地被老板杀死，一次又一次地醒过来从头开始，一直循环了几百次。

“滴答滴答”，水滴声从厕所里传了出来，刘明丢下眼镜撒腿就跑，直接奔向电梯。他忽然记起老板会出现在电梯门口，于是立刻折返，走楼梯下楼，他要成功报警，让自己脱离这个无限循环。

刘明顺利来到了一楼大厅，接着他飞快地冲出大门，向保安报告了情况，保安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刘明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望了一眼电梯门口，那里并没有老板的身影。

保安挂了电话对他说：“警察让你先回办公室等着，一会儿他就会过来查看现场，你要配合他们提供线索，做下笔录。”

刘明点点头，他问了一下现在的时间，深夜十二点四十分。整栋楼只剩下他和这个保安，要是自己回到办公室肯定会害怕，他请求保安陪他一起上去，保安表示理解，答应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各自坐下，随便聊了二十分钟警察还没到。保安自己玩起了手机，刘明的手机没有电，就看起电脑来。看着看着，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困意袭来，就趴在桌子上休息。很快，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他睡了多久，等到再次醒来，保安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楼下传来警笛声，他想保安应该是接警察去了。

门口，一辆警车停住，从车里走下一位穿着警服的男人，仅仅一位。他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保安带着警察走进了电梯，门渐渐关闭。警察蓦地抬起头，他长得竟然和老板非常像。

办公室里，刘明不安的心放了下来，警察来了，循环将被打破，他终于能成功脱离这个噩梦了。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此时的时间显示，深夜十二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