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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的故事

花花的故事

作者: 懒懒的鱼 | 来源:发表于2021-11-06 09:55 被阅读0次

     

           张花花初中毕业就进了电子厂上班,流水线上操作程序简单,只要把零件按照组长说的对应组装起来就可以了,装好了就拿起下一个,重复,只要手脚勤快,一个月还是能挣到千把块的,年轻,眼疾手快的花花对于这份工作得心运手,勤勤恳恳的一干就是就是五年。

            如今作为老员工的她也带了不少新手徒弟了,看着身旁笨手笨脚的新人徒弟,她的眉头不由地皱起,有丝不耐烦,她琢磨着这活啊,难是不难的,手脚麻利点就可以了,怎么有些人,简单的装配也要教很久呢?也就是脑袋打一下岔,她很快就回过眼神,不去理睬,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飞快的操作着。

            夜晚悄然来临,车间里一盏一盏吊灯亮起,白班工人陆陆续续下班,夜班工人接手上场,只有轰隆隆的机器,永不停歇,不分白天黑夜,忠诚的磨损着自己。

          花花上了一周的白班了,回去休息一天就会转夜班,她一边和同事们寒暄着,一边和徒弟一起收拾手上的工具,她安慰徒弟不要着急,慢慢来,这时同事晓红走过,伸出头朝他们寄件框里看了看,嘴里啧啧两声,再撇了两眼怯懦懦的新人,对着花花说“走啦。”

          两人并排走到了车棚,取了车,花花和取车的其他同事们一一告别,“李姐,你慢点哈,明天见了。”“阿姨啊,要不要我送你嘛,送到那个路口,你少走一截路也好。”

            张花花对谁都那么热情,客客气气的,干净的蓝色工服穿在她年轻的身上,简简单单却别有一番风味,素颜的脸上两只大眼睛笑意盈盈,才刚满二十的她看上去既老成又精明。

          “你那个徒弟要拖你的进度啰,那么慢,你脾气真好。”晓红骑着电瓶车冲花花喊到,“要换成我,早去和主任吵一架了。”两人的车从大道右转,入了乡间小道,花花见前后没什么人了,才道:“哪里是我脾气好,我还不是没办法,主任安排谁就是谁,不像晓红姐你福气好,徒弟那么能干。”“嘿嘿,就你好说话,就这样,我到了哈。”“嗯,晓红姐,明天记得找我玩哈。”花花一脸笑容的目送着晓红骑进院子,转眼笑容不见,脸上一股怨气,不必再遮掩,她心里很是烦躁,也不好发作,只觉得喉咙发痒,干咳了两声,朝着路边吐出带痰的吐沫,继续往家骑去。

          花花家就住在前方不远的小镇上,穿过小路,骑电瓶车过去20分钟不到,花花家里条件一般,父母都在镇上打着零工,争取家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正在读职高,她骑到家,把车推进自家院子。

              张母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赶紧跑出来,帮花花停好车,花花小跑着去了厨房,妈妈留了菜在电饭煲里,她取下一块抹布包裹着盘子边缘把菜端了出来,盛了一大碗饭快速地吃起来,妈妈进来看见了,大嗓门吼道:“吃慢点啰,没人跟你抢。”楼上传来“彭”的一声,张母眉头一紧,往楼上恨恨的瞪了一眼说道“要死了。”一边压低声音跟女儿说“你姑妈给你找了一户人家,条件好的很,在城里有房子,小伙子也能干,明天带你去看看。”

          张花花长得好看,不到18岁就有人来家里介绍对象了,张母挑来挑去,都不太满意,眼看姑娘都已经20岁了,老邻居们家里同龄的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心高气傲的张母渐渐地心里也有点着急了,这回是住在城里的姑妈给介绍的。

            花花听见妈妈的话,嘴里包着饭含糊不清的说了声好的,这些年妈妈带她见过好些人家了,她相信妈妈都是为她好的,妈妈告诉她女人要找个条件好的,才不至于吃很多苦,要找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不像妈妈和爸爸一样天天吵架,用妈妈的话来说她自己硬是活的比男人还男人才能有日子过。

            饭毕,花花妈把碗筷洗了,叫花花小声上楼,莫要吵醒了醉酒睡着的爸爸,省的晚上闹腾。


         

           清晨的小镇真热闹,太阳娇滴滴地露出额头的时候,镇上就人来人往了。

          花花跟随着妈妈穿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走到大马路上,赶上了去城里的班车,今天是周末,去城里的人不算太多,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张母叮嘱到了那边,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花花认真地答应着,看向车窗外面,羞答答的太阳早已露了全脸,温柔的看向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要死了,你老子天天喝酒,喊他早上不要喝,不要喝,不听,交待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差点搞得咱娘俩赶不上车,害人精,老娘迟早要死在他手上。”张母坐下后就不停的抱怨,想起早上着急外出买东西的她提醒丈夫一定要给煤炉换煤,丈夫嘴上答应的很好,转身就去喝酒,忘记了。张母越想越气,拉着花花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女人啊,结婚就是二次投胎,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重要,千万不能找像你老子那样的。”

          张花花点点头,乖巧的附和着妈妈,“嗯嗯,我晓得的。”

          张花花年轻漂亮,厂里也有不少毛头小子追求,她一直坚信妈妈说的话“厂里能有几个好鸟,能干的都不在老家厂子里混,这年头有点出息的男人都出去了。”看着身边围着的那些歪瓜裂枣,花花的确也看不下去。早些年到处交通不方便,大家都在老家,厂子里年轻帅气的也不少,也有花花喜欢的人,谈过两段恋爱,只是花花妈说她还小,多看看,多选选。

           慢慢的,到处都开始流行外出打工,稍微年轻一点的,能干一点的,胆子大一点的都离开老家了,远的都进省城去了,花花不喜欢远离家,她习惯了熟悉的环境,不愿意改变,就一直留在了家里。即使她看见长的不如她,家里条件也不如她的小姐妹们在外都挣到钱了,她羡慕也还是不愿意出去。

          汽车到了汽车总站停下,张母一手提着烟酒,一手牵着花花的手下了车,花花手里也提着几袋水果,两人出了车站,穿过一辆辆等待载客的三轮车中间,沿着马路走了很长一截路,到了一个小区门口才停了下来,花花抬起头,看着6层高的楼房,有些茫然,她很少进城,跟随着妈妈走进小区,只觉得到处都很新鲜,她记得姑妈曾离过婚,现在这个姑父是再找的,做生意有了点钱,这两年在县城里买了房,听说姑妈现在过的很不错,所以张母也一直想给她也找个在县城里有房的。


            爬上六楼,张母说对着楼梯贴着大红福字的就是姑妈家,张母敲打着铁皮门大喊着,“开门哦。”哐当,门应声打开,里面的妇人拉开内门,再推开外面的铁门,热情的招呼道:“嫂子来啦,进来,进来哦,就等着你们了。”

            张花花学着妈妈把鞋脱了,放在旁边杂乱的一堆鞋旁,穿着袜子进了屋,姑妈一人递了一双布拖鞋,然后给张母介绍着屋里的人,花花环顾四周发现不大的客厅里已经坐了一群人,大人们客套着,她跟着笑笑,好奇的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姑妈的房子。

          好漂亮好亮堂,虽然跟农村房子比小了不少,不过看看真气派,跟电视剧里拍的一样,地上铺的亮闪闪可以照出自己影子的地砖,大白墙上挂在漂亮的挂画,屋里摆放着成套的暗红色木制家具,这头客厅里大家都围坐在沙发旁,沙发对面的电视里播放着正在热播的连续剧,姑妈从餐厅拉了几把凳子搬到沙发边,大家都坐了下来。

           把水果放在餐厅的桌子上的花花,也跟着过来坐在妈妈身边,她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茂密的头发显得男人很精神,两只眼睛很神气,亮晶晶的,身上穿着新式的风衣,双手搭在膝盖上,显得很有礼貌,目测男人很高,因为双腿很修长,花花看见男人也在看她,脸上一红,赶紧别过眼神,陪着大人们聊天,显得很局促。

          男人父母都来了,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介绍说是男人的姐姐和亲戚,两家父母交换着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张母显得很满意,一直笑呵呵的,对方父母对花花似乎也很满意,时不时看上一眼,场面非常融洽,花花的感觉也不错,心想这人长的怪好看的。

            男人一家离开的时候,姑父也回来了,看着一屋子人跟他打着招呼然后离开,虽然不认识但依旧客套着跟众人说:“不要急,吃了饭再走嘛。”等人走完,一脸莫名其妙,嘴里嘟嚷着“啥东西哦。”进门看见张母和花花,才一副了然的神情,“嫂子来了哈,哟,这是花丫头吧,哟哟,长大姑娘啰。”

          姑父一笑,黄的发黑的牙齿露了出来,还有一股难闻的像烟草又和着其他不知道的味道冲着花花袭来,难闻得很,花花不敢露出有一丝厌烦,微笑着跟姑父问好,姑父长的胖胖的,头发油的发亮,两只眼睛里面透着生意人的市侩,一手夹着皮包,一手夹着香烟,穿着鞋子就走了进来,打开钱包夹了几张钞票拍在餐桌上,冲着一旁姑妈大声嚷嚷“多买点菜回来。”

          然后回头对张母说:“嫂子在这边吃午饭哈,让你妹子给你做点好吃的。”说完了大步往房间走去,手指上的香烟灰就跟着姑父的路线飘了一路,姑妈赶紧过去把钱揣进裤兜,跟在姑父后面骂骂咧咧的,前后脚走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把姑父的鞋提了出来,扔在了门口,顺势要关门,张母拉住姑妈的手,一番客套,表明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回去了。

            姑妈拉扯了半天,不及张母,张母笑着说“这小伙子行,后面就麻烦妹子你了,事情成了,包个大的媒人红包给你。”姑妈的脸像笑开了一朵花,“一家子说这些,花丫头好就是我好,嫂子放心咧,后面的事就包我身上。”花花在一旁作势羞红了脸,温柔地和姑妈告别,没等她们走到下一层楼梯,就听见姑妈的大嗓门叫吼着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花花吓了一跳,随后木然的跟着面无表情的妈妈下了楼。

        四

           后来男人单独来了花花家两次,给她印象都很好,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男人每次来都大包小包的,给张父买的烟酒,给张母买的补品,给花花买了水果,也给花花弟弟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张父表示非常满意,酒桌上一杯一杯的招呼着,“小李啊,下次人来就好了,不要带东西,太客气了,你爸妈可好啊,有空过来一起玩哈。”张母也跟着应和,“就是,不要带东西了哈,再带阿姨不收了。”男人一杯一杯回敬着酒,一边谦虚的说着“叔叔阿姨才客气,每次我来都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上班的时候晓红问花花“你觉得怎么样嘛?”花花觉得还行吧,她妈妈很满意,“你爸你妈觉得好不行啊,你也要有自己的主意啊,结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光看长相的。”花花笑着不回答,脑子里突然闪现姑父的面容,一个激灵。

          毕竟是少女,对于妈妈说的房子啊,工资啊,都还没有概念,对于男人的外貌更为在意,花花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晓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花花,惋惜的口气说“你啊,啥都好,就是没个自己的主意,你妈说啥就是啥,这才见过几面就要准备结婚了。”晓红姐是外省嫁过来的,性子泼辣,做事也强势,听说当年嫁来这,全家都不同意,老公家条件也不好。张花花心里根本就不把晓红的话放在心上,心想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别人吧。

            新年以后,两家互换了生辰八字,媒人开始上门谈订婚和结婚细节,其他都很顺利,就是谈彩礼的事情耽误了一些日子,张父提出的数目李家觉得太离谱,张父觉得自家女儿年轻又长得好,值得这个价,李家托媒人讨价还价般的闹了几次,总算才达成一致,订完婚结婚宴席时间也定下来了,定在了端午节,张花花辞了职跟着已经是未婚夫的李云浩去了省城,提前住到了一起,也算是双方正式相处。

            刚住在一起的小两口,蜜里调油般的和谐,花花故作矫情,李云浩也觉得可爱,他家务活全包,牢记着丈母娘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让花花受一点苦头的叮嘱。李云浩上班的工厂在省城的郊外,两人在厂外租了一间农房,添置了简单的家具,就算过日子了。花花手脚麻利,为人精明,工作适应相当顺利,一个月下来工资比在老家高了不止一点点,很有成就感的花花开始跟厂里人一样,学会了大手大脚的消费,享受着大城市的繁华,他们每次放假都会坐2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市中心,去吃各种各样的美食,买各式各样的衣服,花花还去烫染了头发,打了耳钉,本就好看的花花一经打扮,俏丽极了。

            那段时间应该是花花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了,李云浩很宠她,舍得给她花钱,带她出去玩,就像陷入热恋期的小情侣一般。直到花花开始发现自己不对劲,月经本身就不准时的她懵懵懂懂,直到小腹微微隆起,孕吐反应出现的时候才被同厂的阿姨提醒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发现自己怀孕了,花花和李云浩都很慌张,赶紧各自打电话跟各自父母汇报了这事,双方父母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把婚期提前,催促着两人请假回家结婚。

           结婚后,跟着李云浩又回省城上了几个月班,身体不适的花花被张母喊回了老家,张母心疼女儿在外面没人照顾,挺个大肚子工作辛苦,索性让女儿离职安心在家里待产,花花本来回来跟着婆婆公公住在城里面的房子,可是住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跑回了娘家,跟妈妈不停的抱怨着,她孕吐的厉害,婆婆做的菜根本不能吃,闻到了都想吐。

            除了做饭,婆婆还不爱干净,家里一股子味道,好好一个房子被整的乱七八糟的,公公又不晓得避嫌,进房间也不知道敲门,身上味道又难闻,她一闻到就想吐......

          张母听着心疼的很,一边嫌弃的骂着花花婆婆没用,一边各种营养品好吃的伺候着月份越来越大的女儿。

          只有张爸爸每天都会劝花花回去,哪里有出嫁的女儿天天待娘家的,不像话,每每这时张母就会骂回去:“什么年代了,不回家在那老太婆那受罪啊,又不花你的钱,喝好你的酒。”张爸爸端起酒杯,咕咚一口,爽,也是,女婿花钱,他也跟着沾点光,再说他懒得跟老婆磨嘴皮子。

          待产期越来越近的花花,内心又苦闷又委屈,刚开始打电话和老公抱怨的时候,李云浩还会温柔安抚她不要生气,实在不行就住在娘家,时间久了,听到花花抱怨公公婆婆的不是时,电话那头的丈夫明显的口气都不耐烦了,花花像以往那样撒娇哭闹,李云浩也只有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

          张母看着女儿发愁,以为在女儿思念着女婿,就安慰她,花花一股脑把自己的烦恼和郁闷告诉了妈妈,气的张母当场打电话把李云浩狠狠骂了一顿,直到女婿道歉保证会好好跟父母沟通为止。撒完狠,她告诉花花,过段时间生了,把孩子丢给奶奶,还是去省城打工去,两个人要住在一块才行咧,分开久了,男人是靠不住的。

            刚开始花花会跟妈妈说不会的,李云浩不是那种人,说多了,花花也开始东想西想,是不是她不在丈夫身边的时候,丈夫跟厂里其他女孩子好了,不然怎么每次打电话都匆匆忙忙的,是不是和省城的前女友藕断丝连了,不然怎么一打电话就累了要休息的。

            不管花花怎么折腾,李云浩离得太远了,她也鞭长莫及,就这样,预产期提前来临,花花顺利的生下一个女孩,胖乎乎,粉粉的,婆婆整天笑着抱着不放手,李云浩也请了长假回来照顾她们母女,只有张爸爸看了外孙女一眼,有点嫌弃。

            花花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回家了,到底是年轻底子强,医生告诉丈夫李云浩可以出院的时候,张母是不同意的,非要说李家舍不得花钱,三天就要自己家姑娘出院,自家姑娘受了多大难才给李家添了口啊。“虽说是个丫头,那我们家姑娘也是吃了苦的啊。”一边说,眼泪还留了下来,吓得李家一群人又是保证男女一样,老两口就喜欢丫头,又是让李云浩去跟医生说要多住几天,张母这才作罢。

            当然医院肯定是不干的,一家人还是乐呵呵的把花花接回了在县城的家。

            到了李家,花花看了一圈,家里肯定是用心被打扫过的,和之前乱糟糟的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一间房子,李云浩和公公婆婆忙前忙后,把她安置在收拾妥当的卧室里,又是鸡蛋又是鸡汤的伺候着,花花看着张母神气的样子,不太明白,张母悄悄地告诉花花,回来之前她警告过李云浩,放了狠话李家要是伺候不好月子,她就马上找车接花花回娘家去坐月子,“女人啊,就是要这样,男人才稀罕,不会糟践你呐。”花花一直很佩服妈妈的,不然怎么在脾气糟糕的家里,手握经济大权那么多年,她如获真理般的点着头,坦然地享受着李家国宝级的待遇。

          张母家里还有儿子要照顾,不然真的想住下来伺候花花做完月子再走,看着外孙女睡着了,花花也困的不行,再不走也赶不上班车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拿上自己的换洗衣服,和花花告别了,在门口又拉着女婿交代了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反复叮嘱,才一步三回头的红着眼离开了。

          送走了张母,李家才算是松了口气,李母坐在椅子上,像是送走了一尊大神般,疲倦极了,拿起桌上的茶缸,咕嘟咕嘟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喝完,像想起来什么赶紧冲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儿子小声说道:“你去睡下,跟着花花一起。”

            在医院,张母盯着,儿子都没有睡好一个整觉,不是到处跑着缴费,就是带着丫头上上下下做各种检查,好不容易闲一点,花花这里疼那里酸的,儿子还要给她揉腿捶背,再不然就是亲家母指挥着儿子买饭买菜的,唉,这是摊上什么人家,她有点恨恨的怨起花花姑妈来,当初说的老实本分人家,就这个模样,老实真是一点没看出来,精怪着呢!好在媳妇还好,本分还是本分,李母想到这里,心里才算好过一些,扶着有些麻木的大腿站了起来,跺跺脚,麻木的感觉缓和了,往卧室走去,她想去看看小孙女尿没尿,醒没醒,被子盖严实了没有。

          张花花的月子生活对她来说是万分不满意的,除开头两天还算将就,时间一长,矛盾又出现了,妈妈说坐月子不能用生水,婆婆老是忘记,看,早上刷牙,看着婆婆直接在卫生间接的水,她告诉了丈夫,丈夫李云浩马上赔笑脸去换了一杯,叮嘱李母不要搞错了。妈妈说坐月子不能吹风,公公老是忘记,看,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不关,她上厕所就能被冷风吹到,她赶紧又跟丈夫说了并翻起旧账抱怨道:“那天我妈不是跟你讲清楚了么?你就不能用点心。月子做不好是要闹下病的。”李云浩赶紧道歉,马上关上了窗子,扶着花花去了厕所。

          还有一大堆,算了,花花想吧这些事情就算了,丫头的事情李家也不上心,昨天丫头吐了一床的奶,吓得她抱起丫头喊丈夫去医院,婆婆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不要紧,小孩子都这样,好吧,都这样,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担心嘛,还笑她大惊小怪。

            花花一点一点对着隔几天就来看她一次的妈妈发着闹骚。

      六

          张母这边听着花花的数落,心里难受极了,坐在床边,拍着花花的手,“妈就说 来一次看你瘦一次,难怪没得奶咧。儿啊,你要多吃点,今天那死老太婆给你吃的什么?”

          说起吃的,花花就更郁闷了,上次来妈妈跟婆婆交代了汤汤水水不能少,下奶要多吃猪蹄黄豆汤,黑鱼汤,怎么做,怎么弄,都交代了的,后面婆婆就买了几回,说也不能天天吃,也要吃点清淡的菜,自己想着多半婆婆舍不得。

          “妈,我想回去了。”花花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张母赶紧擦干姑娘的眼泪说“月子里不能掉眼泪,会得眼病的。”说完缓缓的叹了口气,“哪能真回去坐月子,我吓你老婆婆的,没事我一会过去李云浩讲讲。”花花也知道,她要是回去,以爸爸的脾气,也未必比在李家过的好,出嫁了,在爸爸眼里,她就算个亲戚,不能长住的。她也就是跟妈妈撒撒娇,心里委屈极了。

            花花以为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忍着点就过去了,月子也做了快40天了,谁知道她想的太天真了,有时候压死骆驼的是一根稻草,毁了她婚姻的只是一件小小的衣服。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暖洋洋的太阳晒在她的脸上,红扑扑的,热乎乎的,丫头躺在她不远的摇椅上,眼睛上搭了块长方形的布条,沐浴着阳光,也在享受着。屋里面婆婆家来了邻居,好像是隔壁楼的,侧耳听了一下,似乎婆婆在感谢对方,对方邻居走后,她回过头,透过阳台落地窗,她看见婆婆从一个大的塑料袋子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的婴儿衣服,她听见婆婆和老公嬉笑,拉开玻璃隔断,婆婆冲着她讨好般的笑着“那天听文奶奶说家里有好多小孩子衣服,我就要了几件过来。你看多好,洗洗烫烫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花花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她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小时候,自己身上总是穿着不合身的别人家姐姐送给她的衣服,站在院子里,被小朋友嘲笑着。

          她黑着脸,径直走过去,接过衣服,捡起塑料袋,通通扔在了垃圾桶里,转身回了屋子,彭的一声重重得关上了房门,一下子躺在床上,悠悠的哭了起来,火气冲冲的李云浩打开门进来,懵了,顿时也不生气了,扶着花花坐起来,抱着花花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花花听见丈夫温柔的声音,好像有了理直气壮的勇气,故作矫情的推开丈夫的手,大声嚷道“我就晓得,我生的是个丫头,你到底是嫌弃的,你妈妈也是对我不满意的,才拿来那些破烂来恶心我。”

          李云浩被骂的莫名其妙,门外站着的婆婆亦是被连累的摸不着头脑,正要发作,敲门声响了起来,刚刚听到媳妇动静出了房间门的公公,本来想拉住婆婆让她忍一忍的,听见敲门声只好先去开了门,门外张母一手提着一只老母鸡,另一只手提着一篮子鸡蛋,花花的弟弟张小伟提着一盒牛奶,两人站在门口,听到门外的动静,花花停止了哭泣,撇了一眼,看见了是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哭声更响了,小伟听到自己姐姐委屈的哭声,不由分说,丢了牛奶,推开李父,踏进门来,朝姐姐卧室冲去,吓得李母赶紧让出门来。

          脾气暴躁的小伟冲着姐夫用力一推,李云浩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李云浩,你把我姐姐怎么了。”“老头子啊”卧室里,两个男人剑拔虏张,客厅里,刚刚受了小伟一推的李父倒在了地上,头撞在了大门上,神情痛苦,让出道路的李母发现了,慌忙跑了过去,听到爸爸痛苦呻吟的李云浩顾不上小舅子,也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扶起爸爸一边检查碰到门的位置,一边焦急地问道“爸,要不要紧,痛的很么?”

          张小伟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后悔刚刚着急了点,有点担心万一伤了人,自己是不是闯祸了,刚刚护着姐姐高高在上的底气一下子不足起来,在听到李父摇着头跟李云浩说不要紧,就是碰了一下的时候,立马又表现的无所谓起来,心想自己本来就没有用什么力气,年纪大了就不要站在门口挡着路嘛。

          尽管李父说着不要紧,还冲着张母笑了起来,招呼着亲家亲家的,李云浩感觉自己心里有根弦已经断掉了,自己已经忍了太久了,欺负自己就算了,如今老父亲都被欺负到了,他恨恨地望着卧室里的小舅子,又转身看着一脸怒火的丈母娘,脑子里闹哄哄的。

          张母本来被儿子意外的举动弄的理亏,也不知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女婿恶狠狠的表情,她也是“遇强则强”的性子,立马瞪着女婿,嚷叫了起来:“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你们家欺负了我姑娘,还不让我儿子讨个理啊,你冲谁发脾气呢?”李父赶紧把李云浩往身后拉,一边道歉,一边接过张母手里的物件,把张母请进了门。

            张母进了卧室,问了女儿,花花原以为闹了一下,这个事情就像以前一样就过去了,谁知道鲁莽的弟弟做的有点过头了,心里也是气恼,面子上又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家做错了,要是承认了,将来怎么拿捏李家一家,丈夫以后还会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么?只是一瞬间,花花脑子里已绕了好几个弯了,决定硬抗到底,于是惨兮兮的加油添醋的述说了李母是如何重男轻女,给孙女讨了一堆破烂衣服回来,哭到不能自已。

            李母眼眶微红,何时自己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家人太伤人了,自己不过好心要了几件小孩子衣服,这在他们老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自己的孙女,这些日子她尽心照料,没睡过一个好觉,重男轻女这话从哪里说起,她紧握着双手,上下嘴唇死死的咬着,低下头不去看这一家人,想着为了儿子,她得忍。

            李云浩听着刺耳的哭声,听着夸张造作的妻子指鹿为马,是非不分,往事一桩一桩在他脑海里浮现,贪财愚蠢的老丈人,胡搅蛮缠的丈母娘,蛮不讲理的小舅子,还有看上去可心却矫情自私的妻子,他是如何瞎了眼,看上了这样的女人,他望了望隔音玻璃外阳台上正在安睡的女儿,红着眼受尽了委屈的老母亲以及一声不吭的父亲,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他毅然决然地对着屋里的花花冷漠地说道“离婚吧!”

          花花不知道事情如何就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妈妈说女人要把自己的姿态放高点,男人才会乖乖听话,她也是这么做的,李云浩也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她是哪个地方做的不对么?

           花花不记得如何去办的手续,如何拿回来那张离婚证,只记得满室的混乱,坐在地上大哭的妈妈,和扭打在一起的弟弟和丈夫,只记得气呼呼的爸爸叫上叔叔伯伯冲到了李家,两家人大打了一架,甚至惊动了警察。

            花花知道,这段婚姻彻底是结束了,闹的满城风雨,闹得再也不能回头。

           女儿跟了李云浩,妈妈说离了婚的女人带着孩子不好再嫁,她休息了一段时间,重新在老家找了一个工厂,继续在流水线上工作,只是,离了婚的花花身子越来越瘦,瘦到两个眼睛陷了下去,大大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以往的神采,每天忙忙碌碌的她,也不再说笑,上班下班,躲避着人群,妈妈说,离了婚的女人终究是不光彩的。大约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隐隐约约她听姑妈说李云浩再婚了,又生了孩子,她终究是死了心,那个男人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隔壁村的媒人昨天又上门了,张母异常热情,这一年儿子的婚事谈了几次都不顺利,就是因为人家一打听,听说家里还有个离异的大姑子,就不太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张母跟花花说这次介绍的对象家里没有老人,花花嫁过去就能当家,不用受婆婆气,劝着女儿嫁过去,条件虽不如李家那般殷实,但在村上也算不错的,花花依旧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能怎么办呢?嫁给谁不是嫁呢?花花拿起一块损坏的零件,放在一边,拿起下一块零件,继续操作起来,巨大的机器轰鸣着,一刻也不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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