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娼

因为感情的事，我被迫分了手。长期的压抑情绪终究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我选择了酗酒，酒精最大的作用是能加速时间的流逝，时间是感情的治愈剂，而酒精是时间的加速器。

媛蔓会所，本城人均消费最高的声色场所。一方面出于宣泄情绪，另一方面也有些报复的心理，前女友的离开有一点我很介怀，三年的陪伴比不过一个月的追求，仅仅因为那男的条件比我好。在友人的引路下，踏进了这道门。表面的波澜不惊还是霎那间被这里的装潢震慑住了，一颗石子入水，层层涟漪。光洁白瑕的大理石地面，正中间是一座造型古朴雅致的假山，假山下有一汪池水，玲珑小巧别具匠心，而水又自假山下，形成一方水幕画，连绵不绝。假山上方吊着一顶水晶灯，灯光微黄，心神荡漾。假山左右两侧是两道楼梯，楼梯入口前立两道屏风，楼梯上铺红地毯，尽显宾客尊贵。左侧楼梯第一道屏风只有几笔不成形的线条和一片孤零零的绿叶，第二道屏风画了一朵梅花，单调的连个花苞也寻不着。右侧楼梯第一道屏风是一幕雪景，雪地里有一双落寞的渐行渐远的脚印。第二道屏风上则是一轮月光清凉的弯月，简单的没有一朵云。左边两道屏风的背景为白，右边两道屏风的背景呈黑，四道屏风暗合了：风、花、雪、夜。在伺者的指引下，由左侧楼梯上，到了二楼。对于一个新人，我开始强装镇静，表演的像个老司机，叼着烟卷，抬头吐烟，大声的和旁边的友人说话，可到了二楼仍然原形毕露的露了怯。由二楼左侧拐进长长的走廊，迎面的一声“欢迎光临”就把我叫懵了，数量之多，一眼看不到头，本着礼貌性的精神，我一边轻轻点着头做为回礼，一边偷瞄着哪个才是我心中的美女，再看前面那些老司机，目光之深远，意志之坚，他们大步流星的赶着路，我三步并做两步的赶他们“进度”。

来到包厢，稍坐片刻，旁边的友人向我介绍流程的功夫，伺者带进来了一批陪酒女，友人们众心拱月般要我先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我没吭声，看了旁边友人一眼，他大手一挥，换！多么善解人意的老司机！直到第三批，我一眼就看中了她，没等她们自我介绍完毕，我抬手一指，她面带微笑向我款款走来。

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如此不正规的环境，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进包厢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前女友的影子，她很健谈，我也风趣，我们很聊得来，那晚我给了她我一个月工资的七分之一，之后巫山云雨。事后留下了联系方式，我们借着爱情的外衣，各自追求着心里的私欲，那样的默契，又是那样的心照不宣——我要发泄，她要钱。

第二次和她见面，我们约在一家她心心念念的火锅店，并不像普通情侣那样相对而坐，她非要挨着我，我并不惧怕有熟人经过认出她的职业会导致我丢脸，相反却很乐意向周围的陌生情侣展示着我的魅力。第二次见面，不同于那晚的职业妆，取而代之的是很淡的妆容，和她的年龄很衬，给人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清新淡雅，干净自然。“爱吃什么”？“你点的，我都爱吃”。怕待客不周的我大笔一挥点了10多个菜，有荤有素，有海鲜有山珍，刚准备把菜单递出去，她抢过了菜单，迅速扫了一眼对我说道“你是猪吗”？“……我的属相不是这个”，“你觉得我是猪吗”？“额……大概……是吧”！大腿一痛，被她不轻不重以示惩戒的拧了一把。“两个人吃不掉这么多的，别浪费粮食”，随后把菜单拿过去涂涂画画，在她把我那些菜精简到6个的时候我提出了抗议，“这家火锅量少，不够吃的”，她很乖巧的看了看我，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随即把菜单递了过去，“不够的话，我们再加”。看向她的侧脸，我清楚的发现她和前女友只是相像，性格截然不同，刚才我点的那些菜，是我和前女友吃火锅的标配，而每一次，都要剩下很多，没有一次，她觉得不妥。那晚，没有酒精的渲染，事后，我们聊了很多。我知道了她的本名，和时髦的艺名差别很大，听得出来的乡土味和年代感。入行不久的她似乎对我没什么防备，开始问一些关于我的，也述说了一些她的故事。

她20岁，14岁那年读完初中就到社会上打工，先后做过洗碗，发传单，卖花，迎宾等工作，饿了三个月，每天两顿，每顿两个馒头加一包咸菜，攒下的钱一部分寄回家里，一部分买了一台很便宜的二手手机，之后因为网络的缘故，她说遇到了很多“好心人”，没住的地方有人供她住宿，没吃的有人请她吃饭，而每一次她都欣然前往，也没有遇过爽约的人。我当时很想问问那些“好心人”是否索取了回报，但又忍住了，我并不想她误会我的好心区别于其他人，我更愿意与那些“好心人”同流合污，而不是那种给自己带来深深负罪感的不同。这一晚，我同情心泛了滥，梦里有她穿着婚纱，台下议论纷纷，也出现了若有似无的讥笑声，那声音，很瘆人。

那天早晨，我留下了我半个月的工资，悄无声息的走了，我想我们的关系止步于此，我怕她当了真，也怕自己沦陷，更怕梦里那若有似无的讥笑声。

我以为她懂，只是我以为。

她坚持约我第三次见面，并要还我留下的钱，我对她说不必了，你家里也不容易，用不了你也寄回去，可她坚持，并表示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次见面在我家里。我独居，不知她出于什么目的，我悻然同意。

第三次见面，她完全素颜，干净，仍然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不仅是脸蛋，区别于风月场所的其他女孩，有姐妹相处甚好而建社抱团纹的字，有诱使猎物在“三点式”部位印的章，有为了招揽生意忍痛提升颜值的“挨千刀”等等，诸如此类。而她，不刻意修饰，却浑然天成。她有点生气的看着你，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给我讲了一个也许是她的故事的故事。

一个孤儿，本该死在那场大雨中，却命不该绝的遇到了养母。养母与养父结婚，一开始很幸福，可过了三年，连怀孕都没有，养父开始在外面找女人，说不出离婚的养父在用实际行动逼着养母说离婚，养母忍辱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抱回孤儿的夜那晚看透了一切，养父要的，是自己的种而不是野种，养父把一切的错归结于了养母，养母那晚如他所愿。之后养母背井离乡，带着孤儿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养母五年后再婚，在找结婚对象时她都和盘托出，并表示可能生不了，男的体贴，表示爱她的是她的人，也会爱屋及乌的视如己出对待孤儿。养父一直没有再婚，对所有在一起的女人，养父都说了，只要怀孕，就结婚！养母婚后怀孕了，顺利诞下一枚男婴，从此孤儿的天塌了，没人兑现诺言。他们把所有的爱给了男婴，而她被送回老家由外婆带。养父在养母再婚后的第三年终于找到了“对”的人，女的怀孕，养父应诺结婚。孤儿13岁那年，外婆带着她在街上卖菜，一男的一个劲盯着她看，她很害怕，却不敢告诉外婆，今天的生意好，说了外婆也不会理会，哎，真希望今天没有生意，那样外婆估计还会拿那个男的出出气。外婆出去找零钱的空档男的钻到了她面前，男的很和蔼的问你母亲是叫XXX吗，女孩戒心减半，点了点头，男的接着问你母亲呢，为什么那么多年没再见过她，女孩回应母亲去了Y处，男的问母亲近况，女孩说不知道，猜想应该在照顾弟弟。男的惊呆了，详细询问之后内心翻江倒海，弟弟太快有了，也许……可能……男的不敢再想，匆匆的离去似乎要验证什么东西……一年后，女孩14岁，男的找到了女孩，他要的答案他得到了，与结婚的女人诞下的孩子不是他的！当年是他错怪了人，所有的后悔化成了眼前人，他要弥补，加倍的弥补。

我充满疑惑的看了看她，我很确信故事里的孤儿就是她，可她的眼神太过麻木，似乎在诉说着和她无关的故事。我递过去一杯水，想让她喝完后接着诉说，可她却摇了摇手，“可以给我抽支烟吗”？我愣了一下（在之前的见面，她没有抽过烟）随即递过去一只点燃的烟，她轻轻的吸了一口，开始咳嗽，我顺势坐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倒进了我的怀里，在我胸前泣不成声，那一刻，是我沦陷了。

故事仍然继续，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出发，她眼角带着泪的诉说着那个男的对她如何好，从她记事以来，除了外婆对她好之后，又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而这个男的给的，不论从物质还是精神方面，都比外婆多得多。好景不长，外婆还是发现了男的对她的照顾，藏不住后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外婆歇斯底里的痛斥她，并告诉了她那个男的，就是当年抛妻弃子的人，威胁她以后不要再跟其养父见面，否则就别想再进这个家。直到那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孤儿，只以为家里穷，所以她得到的爱，很少很少。和养父又一次见面，是在初中毕业考试的最后一天，无尽的追悔化为养父的满腔动力，他发现了她在躲他，不知经过但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还是要再见她，一方面因为他弥补的还不够，内心的愧疚让他很是煎熬，另一方面他不知道她对于这些事情知道多少，他要解释也要知道误会的源头。两人见面，“外婆不让我再和你见面”，“为什么呢”？“她说你抛妻弃子，现在是良心发现，你让母亲受了那么多的苦，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哎……”一声长叹过后，短暂的沉默，养父一五一十的道出了他的错误，也包括了她是孤儿的事。平地一声雷，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坍塌了。从慢慢懂事后她就有的疑惑，为什么自己和周围的同龄人如此不同，每年能见到母亲两次，再多的见面就只能出现在梦里，7岁时她就问过外婆，为什么母亲不要自己，外婆说是因为穷，养得起弟弟就养不起你，她带着疑惑自言自语说，可是你那么穷，为什么也能养得起我呢？回想往事，所有的事情一一得到证实，她再没有借口来骗自己，独木难支，从来不掉眼泪的她嚎啕大哭。自己本该是14年前那个大雨夜晚该死的人，机缘巧合的活了下来，却又因为弟弟的出生显得如此多余，外婆养育了自己，她的话，我该听，至于身旁的养父，不，他并没有养过我，从此和他再也不见，该回外婆家了。想通这一切后，她哭着跑了，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流，风为她拭泪，却怎样也吹不干心里的伤。

从那时起，她开始步入社会，心里装着真相却从未告诉外婆，她怕外婆知道又和养父见面的事而真的不要她了，外婆，是她心里全部的寄托。

我开始相信她告诉过我的那些遇到的好心人是真的好心，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禽兽，满满的负罪感让我有了负责到底的想法，看着怀里她，我心生怜爱，想吻住她的嘴去安抚她的心，却被她阻止了，故事仍旧继续。

从14岁她就再没要过家里的钱，一直到18岁之前，她都努力打工，多出的钱只给外婆，和养母的再见面也仍继续，只是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努力讨好着养母，对于弟弟，她想恨他，是他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如果这么做了，弟弟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也没有选择权！18岁生日第二天，养母找到她告诉了一直以来知道的真相，她没有像养母想的那样又哭又闹，很麻木，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算是回答。养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告诉她如果想结婚，要给家里20万。恬不知耻的交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刷新了我的世界观，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怀里的她见我如此激烈的反应，居然笑了，向逗我似的让我猜她的反应，我所有的猜想都被她否定了，她只用了一个字答复养母：行。

之后就步入了陪酒女的行业，因为这行来钱快，而她也想尽早脱离这个家，养母的话很明确，那个价码就是她的自由，从此一笔勾销，除了外婆，她再不想和家里有任何联系。

说着她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我，“知道为什么我不再要你的钱吗”？我没去接，疑惑的看着她，“因为和你见面后的第一晚，我凑够了20万”，想到肮脏的金钱交易，我有些许的厌恶，但并未戳破，精于察言观色的她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细微心理活动，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随后在烟缸里捻灭。“你是我第二个上过床的男人”，“哦，那第一个是谁”？语气的轻浮将我的不信任感表现的太过淋漓精致，我太不会掩饰，又为了缓解自己的轻浮语气所带来的尴尬，我接着又问，“为什么选择了我”，“第一个是带我入这行的男人，俗称开苞，只有经过了这一步我才能得到这份工作，而之所以选择你，你可以理解成即将自由后的狂欢吧”！说着把信封塞到了我怀里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我一把又把她拽了回来，她有点生气的看着我，“你不信任我”，“我……对不起，但这很难让人相信”，“你是觉得我脏吗”？“不，恰恰相反你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干净”，“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算你入行两年的时间，你就存够了20万，而如果不出台只陪酒的话，怎么可能钱来的那么快呢，所以我……”，“可我白天也在做饮料的市场推广和销售啊”。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没再说抱歉，只是把她拥入怀里，“我爱你”，“我也是”。

就这样相处了三个月，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也是她离开陪酒女这个行业的最后一晚，她只专心做着白天的工作，生活舒适安逸，但有一点我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带她回家见父母。她没催过我，只是我觉得到了一定阶段要让生活更上一个台阶所必须的仪式感，可梦里那些讥笑声仍然有些不寒而栗。

五月的最后一天，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发小给我发来信息，也就是在那晚，我下定决心非她不娶。发小发来了前女友的照片，说似曾相识找我确认一下，我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女友离开我之后和那男的勾搭在一起，男的前段时间人在外地，公司与发小的公司有业务往来，需要续签一个合同，一切都以打点好了，只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过去象征性的签订合同，男的派了枕边人，发小看着来人熟悉，翻了我的朋友圈发现两人太过相似，又衣着暴露，有意无意的触碰似乎想勾引发小，发小本着兄弟妻不可骑的义气发来信息确认，我在得知消息之后回了三个字：放心玩。

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展的进程太过迅猛，在高速的经济发展下总会暴露很多问题，观念的改变，社会意识形态的改变，道德的改变以及法律法规的完善，无疑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只经济发展的太快也导致了很多东西没跟上经济发展的脚步，从前“笑脏不笑破”，如今“笑贫不笑娼”，可笑的是，我们并没有准确的区分出，谁真贫，谁是娼！

第一次发篇长文，不知道简友们是否喜欢，单文字没图片是否会看的太累，文笔该怎么精简又或者哪些话说的让人不明白，希望大家给予指正，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希望能和大家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