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阴转晴。
今天就要做十点的车离开了,六点半起床收拾行李,告别我这住了二十天的小屋。这小屋我很喜欢,窗户很大朝东,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六点多的太阳会直接晒外你的脸上,多半退去了困意。有时还有买鱼的小贩,用方言叫喊着,打破一早的宁静,接着行人交谈声,孩子上学声,街道醒了。
从窗户向东望去,可见一排灰墙黛瓦的人家,江南建筑的古韵,还在那里流淌。人家的东边便是一条河,有人浣溪时,会惊动浮上来的鱼儿。若是蒙蒙的细雨天,再碰巧遇上一条划过的乌篷船,江南烟雨的韵味更加呼之欲出了。在往东看,可见一个灰白建筑,那便是徐渭艺术馆,馆前徐渭的雕像倚着古树,手拿一直已经散锋的毛笔,淋着一场大雨。雨打湿他的脸庞,却掩不住他眉头的苦楚,掩不住那苦楚下跌宕起伏的一生。也许那雨中徐渭的雕像就是徐渭一生的缩影,他以他的天赋和孤傲,读懂了那雨,写出了它的不羁和灵气,而那雨也注定让徐渭淋的湿透。我想象在雨中写字的徐渭,拿起它那傲气的笔,宣纸已被雨水打湿,墨汁也四溅出来,落笔那一刻墨像洪流一半迅速四散,染黑整一块的纸面。但这正是徐渭想要的,那幅作品只属于徐渭,它的使命是流过徐渭那积压着的感情。所以当徐渭拿着一张滴着墨的宣纸,那黑色之中,奔走过了一个天才的才华和情感,那是他最好的作品。
今早我去了府山,也叫卧龙山。那时我初到越城时第一个给我心安是吾乡感觉的地方。今天我向它告别。先是穿过早集到达越王台,那时它还没开,循山路便上山去了。摩崖刻石,依旧湿漉漉的,和我初见它时一样,那刻痕也已有千年了。石头爬满青苔,诉说这沧桑和古朴。
飞翼楼作为山顶建筑很高,初建的目的是做军事用途观察敌情,其次是以压强吴。在楼上可以俯瞰整个越城区的建筑。天气晴朗时东南望去,可见会稽群山。西南望去可见兰渚群山。我上楼时,踏着楼梯很响而富有规矩,像是飞翼楼的心跳。推来顶层的木门,下面是郁郁葱葱的卧龙山,远处可见几处高大的城市建筑。记得昨天晚上,我骑着共享单车去迪荡湖转了一圈,那时刚下过雨,还有几朵不愿意走的云盘旋在城市上空,几座大厦直插云霄的大厦在亮着霓虹灯,突然明白了“魔都”称号的由来。那本是自然的手法,云雾搭配山川,现在却被人类建筑也享用了一番,并配上红红绿绿的灯光。百米高空的灯光穿过云雾后暗淡了一些,红和绿在雾蒙中变幻,云雾是暗黄的,那场景真有魔幻的味道。
最为震撼我的还是会稽的群山了。昨天去了香炉峰,去的时候下着雨,淋湿了山路,汇成了小溪。山溪泠泠作响,伴着不知名的鸟儿婉转的叫声。到御风阁时,山谷间云雾弥漫,看不清远处,雨中访山的缺点也只有此了吧。
到达香炉峰的时候刚好十二点,僧人在念经。有一个发出像钟声的小乐器的声音,余音袅袅的,似乎是到山谷间穿梭了一遍带着飘渺的雾气又回来的。佛堂庄严,有些市民也随着僧人在念着,样子虔诚而敬畏。寺院建在峰顶,从护栏处望下看,有几十米高。再望远处眺望,只见雾气腾腾,隐约可听见溪水之声,而不见其它了。
从峰顶下去可见天柱门的一个门楼,有人招呼着我过去,说着方言,我没听懂,但我大概猜到的意思,从那手势中看出多半是算命的。再往下就到了一个亭廊,修建的极好,从山顶一直延绵至山脚处。碰上一个扫地的阿姨,让我下去的时候碰到和她穿一样衣服的人给她们说让她们上去。她先是用方言说的我是一点没听懂。不过那声调还真是好听,让我想起了在越王台和博物馆听见的越人歌,我那时想问问她会背吗。
肩负着任务,也无法加速我的脚步,这山谷中的亭廊,可览山两岸的风景。当时雨小了,变成了蒙蒙烟雨,茂林修竹的绿在那雨中更显可爱。谷底的雾,伴随着风,向上而来,让人都怀疑雨雾缭绕的飘渺中是否有仙人。我实在不忍多走快一步,所以当我遇见要我传话所给的人时候,她们都快见着了。估计轻轻一喊,就可以听见了,我这带话之客可不怎么样。
在往下走的时候,雾气散开了些,远山得以显现,被雨冲刷和浸润后更为苍翠了。我那时突然有了想再回去的冲动,开始变换方向,想上爬了,我想去那山顶看看那之前被云雾遮蔽着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然而跑过三层台阶,我就放弃了,顺着台阶下山去了。
果然,念想着的,怎么也跑不掉的,当我快到山脚的时候,看见了御风阁的标牌,拾阶而上一眼望不见头,只见竹林。台阶之多还是超过我想象的,不过来都来了,怎么能这样下去,我还没看御风阁的样子哪!
当我到达御风阁向下眺望的时候,山间的雾气已经散尽,只剩下几个墨色之云在越过山巅。香炉禅寺在山脚下静坐,院墙的黄色在青山苍翠的环绕中显得独特。目光再前移,便是大禹陵了,那个恢宏的纪念馆仍然可见。再往前看便是越城区了,城市高耸的建筑在那时也是小小的样子了。
这个御风阁我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恍惊,这不是我买票的那个地方吗!云开雾散,反倒是认不出来了。再往上,就是我刚才去过的地方了,还再去一趟吗?答案是肯定的!当我站在御风阁看云雾散开后的风景,就觉得不枉在爬这一趟。所以没有不在上去的道理。之后的风景证实了这个决定的明智性,那是我江南之行所见的最为大气磅礴的。
再到香炉峰时已经三点了,僧人在念经,这次是另一个佛堂。近处的云雾只剩几缕虚无缥缈的依旧在恋恋不舍,绿色几乎占据了山的全部,只有几处峥嵘的巨岩拒绝了土壤,拒绝了绿色,在风雨中保持着石头的本色。远处是聚集起的千里阵云,在群山之端成了包罗万象、变幻莫测的云海。心胸也随那山那云海开阔,一种豪情像饮醉般升起。对崇高唯有崇高是对其尊敬,对力量唯力量是对其欣赏!在那种气象前,唯其豪气干云,才是景语化情语。
云海未掩之处,是一个深青色的山,那时我才明白古人的青绿山水中的青何以而来。
山是云海的岛礁,云海在天空中翻腾,绿在灰白中若隐若现,还有一抹黑色闪电,是燕,灵巧的身影在不断创造出优美的弧线。它们绕峰而飞,热烈而欢快,它们喜欢用雨水淋湿的翅膀在山巅翱翔。
在往前,上到另一个山头,可见山峰之寺的全貌,寺是依山势而建,规模旁大,气势恢宏。当山雾从谷底升腾而来时,把寺笼罩的若隐若现,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样子。寺那时的样子脱离了世俗,而寺中之人能不能也体会到那种气象,从而从被迫的无奈到自己了悟后的选择,他们会吗?
下山的时候遇见了在山路上的僧人,其中有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一边走路一边玩着手机,好像是在打游戏,我好奇的瞥了一眼,他匆匆忙忙的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是个僧人,也是个和我们这个年纪一样充满了玩乐之心的少年,那并不矛盾,不矛盾的。无需匆忙的。
坐落在山脚下的寺院是香炉禅寺,若是从正门处来,第一个看的应该是它。我从另一方向而来,在我下山的地方才看见它。那时我已经爬了两次山了,山下的次坞打面我已经很想念了,去往大殿了匆匆看了一眼,便下山去了。
在绍兴的最后一天,香炉峰上的云海,为我这次的行旅画上了一个大气磅礴的句号。羁与破在那云海中诉说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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