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1

冬日的寒冷覆盖城市的所有角落也许不止是冬天，一年四季好像都是这般寒冷。

身强力壮的巡逻兵躲在移动的堡垒中，在漫天的风雪中寻找生存下去的补给；老人和孩子们因为没有足够的抵抗力，只能固守在厚重防护墙围起来的基地。透过那加固起来的玻璃可以看到眼前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那里过去是所有的人自由活动的世界，现在不一样了，头上的雪花已经下了两三年，再有抗寒能力的生物也不得不躲藏在地下深处，等待最后的春天的到来。

这是极寒世纪的第二年，外面的世界要比过去更加安静。

辛宛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沿着巡查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从那些巡逻车开出去到关上基地的防护门，只花费了两三分钟，外面刺骨的风雪还是吹进来一大段的距离，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圈圈的白色，占据了巡逻通道与大门交接口。

“真是鬼天气。”

辛宛在心里骂道。这样寒冷的天气要是只有几个月还好，可是偏偏要持续三年，她已经有六年没有到外面的世界走走了。那些停留在她印象中的山川河流，现在已经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同样孤立存在的起伏不断地基地，还有那些遮挡住天空的云层。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只是被风雪遮挡了，看不清楚。

白色的雪花依旧没有尽头地落下来，从辛宛的眼前落下，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从指尖传来的冰冷却感让她明白一个现实，外面的世界和她依旧隔着一层玻璃。

在巡视完所有重要的点位，确定机器的运转没有任何毛病后，她收起了手中的工具，开始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白色世界。如果不是一个女生，她觉得自己大概也会选择作为一个巡逻兵，去经历这漫天的风雨，去与那些浑身白毛的生物进行搏斗，直到消灭它们，为基地里面的人带来足够的食物与能量。

可惜，她只是一个女生，没有那个身份。

正当辛宛沉浸在忧愁中唉声叹气时，在那片白色的世界里，她看到了一抹红色，用一种常人难以想到的速度接近她所在的基地。

她拉响了警报。

2

没有人能够在这片极度寒冷的世界里行走，也没有一件机器可以达到那样一种速度。除非那片红色并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面的人或者机器。用来交流的广播已经响起来，负责基地保卫工作的人员正在密切关注着这团不断接近的红色。

“请报告你的情况，不然我们将会采取最为严厉的防护措施。根据极寒世纪联盟条约，这并不是违法的。”

那团红色的东西在广播声音中出现了一丝的停顿，似乎是在考虑着交流的话语。正当众人以为刚才的警告起到作用时，脸上的紧张神情有所缓解，众人都听到了一种从脑袋中响起的声音：

“我没有恶意，只是在寻找一条小河。”

随之发生变化得画面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只见那团红色渐渐退去，最终出现在一片白茫茫雪地中的是一个衣衫单薄的男人。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缓缓地向着基地所在的方向走来。周围的风雪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落在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炉上面，立即就消失了。

广播中传来一阵吱啦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基地里面的众人最长久的记忆，都是眼前这个天寒地冻的世界，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小河是那种东西。

有关小河的记载，只是他们书本中的一段历史，真实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也许是察觉到了基地里面众人的一众茫然，风雪中的那个男人又重新恢复了红色，调整了方向，沿着基地边上一片雪原前进。

辛宛趁着其余的人收拾装备的空隙，偷偷前往位于地下的大仓库，那里有她拼装出来的破冰船，虽然只能保持半个小时的温度，她还是想跟上那个男人，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忙乱的人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外面的巡逻车还没有返回，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就算是最后因为找不到他的踪迹而返回，她也不会后悔，这样至少打消了她对于极寒世纪的向往。

3

白色的雪花扑面而来，因为防护窗的缘故，并不会对辛宛造成伤害。眼前呈现出来的世界全部都是白色的，平整没有其他的痕迹。就算是她自己驾驶着破冰车冲开了一条道路，不超过一分钟就会被雪花覆盖。

在这片茫茫雪原行驶了很长一段距离，辛宛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找到那个男人留下来的任何痕迹。她的前方是一样无尽的白色雪原，身后依旧是没有任何指示物的世界。

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一个难题，辛宛心里的火一下子熄灭了，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所在，也就没有人可以过来救她。

4

窗户外面的风雪依旧肆虐，天色也是望不到开始与结束的灰色。破冰船里面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红色的警报灯正不断提示着燃料的消耗殆尽。

辛宛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她过去待在基地，以为外面的冰天雪地的低温只是一种夸张的描绘，只要身处其中的人连续不断地运动，产生的热量足够支撑着他们返回基地。等到她明白极寒世纪的残酷时，自己已经没有支撑下去的能力了。

也许自己的这次贸然行动，除了让基地里面的父母难过外，对于其他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有时还会成为一个笑话，用来警告那些调皮的孩子。想到这样的情形，辛宛的身体又冷了几分，连带着她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疲倦的思想占据了辛宛所有的意识，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随着脑海中的意识一起变成历史教科书中，对于后来人的教训。虽然她只是偷偷跑出来，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

5

辛宛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透过生了雾气的玻璃看向一片灯红酒绿的城市。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过去那个极寒世纪了，但是眼前的这种繁华又让她无比怀念过去那种隔着窗户看下雪的情形。

“你醒了？快过来吃饭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到下一个年代去。”

说话的是一个儒雅随和的男生，个子不高，眼睛却有着平常人不具备的光芒。

“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们了吗？”

辛宛咽下了一口饭，适宜的温度驱散了她心中的寒冷。

“那是所有人都改变不了的历史，历史，你知道吗？”

男人的语气比刚才强硬了一些，但是也可以听到话语里的无奈。

“那他们的结局会是怎样？”辛宛的眼睛里落了沙，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她知道他有她想要的答案。

男人手中的筷子有那么一刹那的静止，随后又是往常一般地吃着饭，没有回答辛宛的疑惑。

良久，辛宛才听到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大概会造出来一些破铜烂铁吧，谁知道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辛宛久在乌云下面的眼神，总算出现了一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