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帖

作者：张 叁

彬彦在纸上写着“细雨霏霏的三月”，于是窗外微风乍起，一泻如注。

三月的厦门温热与阵雨参半，衣服总也晒不干，彬彦索性就套在身上，潮湿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是刚露的新芽。他总喜欢撑一把灰色的伞去接青斐，即使无雨。青斐的书包里总装着一本字帖，有时是英文，但多半情况是唐诗宋词之类，不是那种购置的某某名家帖，一页页手工装订，边角有的地方因为反复摩挲出现破损，看起来更像藏品。彬彦以为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相当有趣，就暗自留心起来.

午后，彬彦依在栏杆上试探着问青斐，

“那信你收到了吗？”

“什么信？QQ还是微信？我没注意到.”

“不是，是夹在你书里的作业纸.”

彬彦又想了想，“算了，也不是一大事，一个玩笑嘛.”他忽地对青斐失去了兴趣.

彬彦仍会撑着灰伞去接青斐，像雨季里每一块对着岩石口是心非的青苔。少男少女偶尔会散步，青斐走在前面，信步踢着脚边的碎石，彬彦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吹一两句口哨，曲调大多数是随意哼出的，旋律不是很激昂。少年希望可以有个人将他此刻二十多岁时的陈词滥调全部记下，好把它们变成一道道符号，刻在墓碑上.

海水微澜，晚风微醺。青斐抬起手，指引彬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渐渐变暗的天空泛着红晕。一阵阵鸟林从两人的头顶呼啸而过，如一支支形状不规则的箭矢，厚重地接近又离开，像极了不问因由就赴约的侠客。于是青斐伸开了双臂面对彬彦，静默且坚定。

少年慌了神，头别过一边，“看，对岸像是起火了.”

“才没有，是灯火而已.”

“还冒着黑烟呀......”

“刚刚它们是朝着这个方向飞行的.”

彬彦偶然在家中抽屉里找到一叠材质与青斐字帖材质无异的纸张，他慢慢铺开纸，想着三月的厦门，想着青斐将来收到的信放在距心口最近的位置，想着火海中是否有鸟林盘旋.

少年提笔写下，“细雨霏霏的三月”，于是窗外微风乍起，一泻如注。

二零一九年三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