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现实一种》读后感
整个小说围绕一个家庭所展开,这是简单不过的一个大家庭:母亲,哥哥山岗,及其妻和儿子皮皮;弟弟山峰,及其妻和他的儿子——一个尚在摇篮中的婴儿。四个大人上班去了,四岁的皮皮将堂弟——那个婴儿抱出了摇篮,气力不大的皮皮摔死了婴儿。下班回家的大人发现后已无可挽救。弟弟踢死了哥哥的儿子皮皮。哥哥山岗用一种残忍的方式害死了弟弟山峰。山峰的妻子告发了山岗,山岗被枪毙了。奶奶在其孙子死后的第七天也死了。三代尽亡,一家七口只剩两个女人。
整个故事的发展充满了不可思议,离奇、诡异、阴暗。所有的人物都冷漠而残暴,包括四岁的孩子皮皮。而犯罪的过程却又是冷静得出奇的进行。两兄弟的互相残杀都是冷静而有智商的。弟弟山峰很是冷漠、残暴和冷静。在他发现儿子死后,他首先便是在妻子身上使用暴力,将伤心到麻木的妻子打得伤痕累累,打的过程还施与了性污辱。打累了后,清醒的问谁害死了他的儿子。知道是皮皮将儿子抱出摇篮后,便将暴力发泄到哥哥和皮皮身上。哥哥任其发泄,不断强调皮皮还只是孩子。哥哥山岗与其妻将皮皮保护起来,并用全部家当赔偿。但激动愤怒中的山峰表现出相当的镇静。他拒绝了哥哥的赔偿。而是提出要皮皮将婴儿流在地上的血舔干净,以后此事便当没有发生过。山岗夫妻相信了了,交出了皮皮。在皮皮低头舔地上的血迹时,山峰飞起一脚,皮皮头落水泥地上,死了。 相比弟弟山峰的杀人,山岗杀死山峰更显有步骤而冷静。买狗,炖骨头汤糊糊,骗山峰,将其绑在树上,这过程是有条不紊的。绑好山峰后,用骨头汤糊涂满了脚心,放狗去舔,舔完了再涂,几次反复,山峰终于笑死了。尔后拿着包袱逃跑了。 而下一个镇静的报复者是山峰的妻子。她目睹丈夫的死,却无力挽救,于是告发了哥哥山岗。山岗逃亡没多久就被抓获。当法院的人问尸体如何处置时,山峰的妻子镇静和残酷得令人心悸。趁山岗的妻子病重,冒充嫂子,将尸体给了医院。被枪毙的山岗被医院解剖。相对应的是作者余华的笔触,详细写了解剖的过程,那不过是在宰杀一只鸡而已,去皮,开膛,取内脏,胃、肝、肾、肠、眼角膜、手脚、筋、神经、头骨等等,有条不紊。结尾一句话:“当他的工作发展到大腿时,他捏捏山岗腿上粗鲁的肌肉对山岗说:‘尽管你很结实,但我把你的骨骼放在我们教研室时,你就会显得弱不禁风。’”这些露骨而详尽的描写尽现了作者对死、对恶、对血腥的迷恋。但又不是不负责任的宣泄,这些描写给予人的是内心无可避免的震撼和厌恶。过后则是让阅者合书后的反思。原来写“恶”一样能达到审美!
读余华的小说以来,他的很多作品中无不有一个“疯子”的贯穿,而这部《现实一种》在我看来是将疯子的数量和恐怖最大化。极度的反差和行为让我开始反思他心中的想法。在整篇小说里,血腥和暴力又似乎不成其为血腥暴力,比如皮皮,当山峰俯下身去舔血时,皮皮的反应是奇怪的。在这之前,皮皮看着婴儿流血死去没有害怕,看见两个大人挨揍的过程也没有害怕,直到要他舔血时,血腥也没有激起皮皮的反感。
而小说开篇短短的几句话却又将现实写得令人毛骨悚然,使人心情发霉和压抑:“母亲在抱怨什么骨头发霉”;“胃里长着青苔”,年老多病的母亲一出场便抱怨,无人关心,令人恶心。久病床前无孝子,想必这是现实的一种笺笺。书中的许多描写感觉人不是人。两兄弟两媳妇避开母亲的抱怨,而母亲作了惊人的预言:她在梦里听到两根筷了折断的声音。
在写皮皮独自在家中玩耍的情景时,作者用了很多笔墨。人性本恶与人性本善在这里都不能解释。皮皮才四岁,应该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年纪,他的世界和思维应是单纯的。雨天,他不能出去玩,于是去找奶奶,但病了的奶奶像死了一样坐在自己的房子里。堂弟——那个婴儿在摇篮里,皮皮听雨声听累了,于是不断的拧婴儿的脸,然后玩兴十足的听他响亮的哭声。一个孩子,对不断因痛苦和恐惧引起的哭声有莫大的兴味,似乎要对主张人性本善的人作一莫大讽刺。尔后,皮皮又开始不断掐婴儿的喉管,不是想弄死这婴儿,而是因为掐住喉管婴儿便不能哭,而放开的一瞬间,那爆发的声音嘹亮之极,皮皮认为这非常好玩。不断的掐和放,皮皮单调的生活有了某种乐趣,婴儿是他最好的玩具。如此而已,令人毛骨悚然。值得注意的是小说的描写,寥寥数语的对话,杀人故事的全过程几乎全是在简单的叙述中展示的,整个叙述静悄悄的,没有人物内心世界的表达,没有内在情感的具体出现,像摄像机的放映过程,全篇几乎以实录的方式进行。眼睛所能达到的忠诚,使余华有意关闭了内心和情感之门,仅仅是看到听到而已,此外什么都没有。另一方面,全篇少有事物环境等方面的细节描写,不像很多小说那样,人的穿戴,住处的布置,时代的背景等都会作详细的交代。但在这篇小说里,这些统统没有,只是偶尔的叙述,有时还很不确定,不多读几次根本感受不到故事的背景,又似乎是哪朝哪代都可以发生的事情。但人的内心和意识却能通过人物动作和语言准确的表现出来。
在语言上,余华善用比喻,而且不仅仅只是比喻,还有在细节描述上的坚硬的感受力。比如前面提到的母亲对身体的抱怨。“‘我胃里好像在长出青苔来。’于是兄弟俩便想起蚯蚓爬过的那种青苔,生长在井沿和破旧的墙角,那种有些发光的绿色。他们的妻子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话,因为她们脸上的神色像泥土一样。”山岗枪决的那天,其妻子晨起时看到的阳光:“拉开窗帘后阳光便涌现进来,阳光这时候还是鲜红的。不久以后就会变成肝炎那种黄色”。
整个故事的发生似乎在生活中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婴儿的意外身亡,接连的报复与残害随之而至,两天之内,三个活生生的生命便无影无踪。尔后再加上病逝的奶奶被枪毙的犯罪者。现实的残酷被浓缩到一个家庭之内,荒谬虚幻,冷静客观的叙述却给予这种虚幻以真实。死亡、暴力、血腥的恐惧遍布全文。如果生命只是瞬间的毁灭,那现实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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