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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平贵轶事

管平贵轶事

作者: 祝关管欣 | 来源:发表于2017-10-28 20:34 被阅读0次

        民国乱世之秋,军阀混战,兵连祸结,赤县神州无有一处可以无战事,苍苍蒸民不见一年能够享太平。方其时,蓬门荜户,寻常巷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枭雄应此乱世之运而生。传说管平贵甫一降生,未及襁褓,旋即漫床爬滚身滑形异,神状动态恍似穿山甲。家人搂抱不得,又爱又怜,且喜且惊,好在稳婆接生几十年,处惊不变,急中生智用大木盆盖住婴儿,小家伙才得以安静哺乳。族中长辈有惊若是,有感于此,反复斟酌取名平贵。寄望他一生平和贵人照应,寓意和气生财,以和为贵。这接生婆从业近五十年,成百上千的小生命自她手里降临人间,未曾得见如此神异婴儿,心想此人莫非是连理精投胎转世?当地方言“连理”即为穿山甲。慢慢的连理精降生管家的说法流传开开来,田间地头无人不谈,成了一大奇闻。

       转眼间长到八九岁,管平贵比一般小孩高出一个头,鹰鼻猿目,浓眉广额。聪明敏捷,豪迈果敢 。一次跟随族叔上街入市,族叔扛竹前行。平贵尾随其后,将至集市一里路时,一行人徒手迎面而来,路小人多,难以相向通过,对方大声呼喝,言语粗燥,叱责族叔不可阻碍通行,平贵见此场景,朗声扬言;"某人你们这样,俺就看不过眼”。对方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瞪目扬眉厉声道:“大人讲话,小孩说什么看不过眼?”。平贵不缓不急昂头对曰:“自古流传骑马的让路与步行的,空手的让路与挑担的,你们没听过吗?我细人子,就这样看不故去“。对方见这小孩, 闻此对答,心生叹服,暗自称奇。平声而问:“两位是从哪里来呢,到哪里去的?”平贵一笑而答:“到想去的地方去,从泥鳅钻不进的地方来”,意即指自己的家乡“石圳村”。

       光阴荏苒又是八年时光悄然而过 ,少年初长的管平贵,胆识不同寻常,勇力超乎乡里,混迹于赌场武馆之间,酒债随时有,事端寻常生。家里人认为子弟也到了出门谋生的年纪了,男儿怎么可以与草木同老于乡土呢?地处广东东北部韩江中上游,闽粤交界的大埔县古代隶属海阳即潮州府,近代为汕头专区,今属梅州市。民国时期的以前,乡人出门谋生大致有两条途径,其一是顺韩江而下潮汕再到珠江三角洲及其他城市乃至漂洋航海,过番打拼,建功立业;其二是溯韩江而上,达于闽赣再至长江流域诸省分,北上京华,效忠朝政。在在处处,家乡山水孕育无数生灵,其中佼佼者许多人建功立业于更大的世界。

        民国时期的社会上,两大具有中国特色的行业,其一为拳师,其二是算命。几乎每一个县每一个镇都会有‘武馆.算命馆,许多青年在出外闯世界之前,都喜欢去拜交打师傅学点武术来防身。一方面去找算命先生卜算流年八字,咨询外出方向等。话说石圳村,有一位算命先生,天生残疾,聪明颖悟,偶逢异人授以算命摸骨之术,可以掐指之间推出来人四柱八字,吉凶休咎,卜算精准名操一时,方圆百里人称娘和仙,传说半仙曾为某张氏达官贵人摸骨推八字,算准其人不是在室内出生,必定出生于野地之中。批断此类八字人中极j贱,但有一种却能贱极反贵。说什么'鼠生子时太阴精,误生田野受钟灵,乞儿命住黄金屋,天已独厚于贫人‘。张贵人等听来一头雾水,追问其详。娘和仙条斯慢理,娓娓道来-------此命主如果是正常将生于屋宇之内,大多是孤夭贫命格。但是,若然祖上福荫深厚,子孙偶然生于田野旷地,受正子时圆月灵光照射,必定是人中龙凤,国之干臣。一干人等听到娘和仙谈论,深感疑惑。张贵人其母早逝,立马打电报询问其婶,证实自己确实是出生于苋菜园里。感佩无比,长叹一声吟道:‘周游列国求卜算,神仙就在桑梓地。一重山背一重人,如何今日识先生”。事后赠送白银五百两,并打造一块银牌刻字“算民神仙”相赠。原来,这张贵人,少年孤苦,聪明勤奋,随人过番,几经困顿,为番人杂货店做伙计,岂料朝夕勤劳之间,老板千金日久生情,芳心暗许,非他不嫁,遂继承了万贯家财并不断扩大再生产,顺风顺水富甲天下。他游历中外,曾多次乔装贫人让无数大师算八命看相,岂料都算定他的八字是孤夭贫的命格,每此问命,失意而归,怏怏不乐,一直难以释怀。此番之行娘和仙不仅为他解开心病,也坚定了张贵人富贵不忘行善积德的信念。           话说这年初冬,太阳已渐渐消融草叶上的薄霜,管平贵呼朋唤友,翻山越岭,身无分文来到娘和仙家,村名叫桃花寨的地方。这石圳地处粤东群山深处大埔县的石云与高陂两镇之交,自元朝延佑年以后,管三三郎的子孙迁居于此,瓜瓞螽斯,耕读传家。六百年来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姓望族,也是一方人文胜地。村东有上山寨,春水飞泻山涧,日夜潺潺不息于悬崖花树之间,歌咏着山魂水魄的天籁之音。村西鹞鹰石,苍然卓立于崇山峻岭之巅,远而望之身形酷似扑鸡雄鹰,威风凛凛,震慑飞禽。临石而立,可以容下百十人。村民视为神石,方圆百里之内,憩石观日被世代相传视为人生盛事。村南狮子寨为前朝抗击盗匪而营建的石寨,自晋至清历代修筑,就地取石,依崖府险,真儿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逢匪众来犯,村民悉入其中,凭高击低,木石刀箭,敌虽千人,莫不狼狈逃散。何况寨内耕有田地多亩,泉池数丈,众人躲避入内,虽困一月,衣食无忧。村北桃花寨,位于千叠梯田之上,古人植有桃树百亩,其华夭夭,芬芳袭人。落英缤纷,时与绿叶相映成趣,老树虬枝,硕果每见枝桠之间。味甘核细,人若啖之,顿忘终日饥饿。或有称誉曰,千金易得,一果难求。这娘和仙人称粤东怪才,自号平昌散人,琴棋书画,皆有所成。他自幼残疾却有一户孪生姐妹自愿嫁作妻妾,生儿育女其睦融融。几十年来隐居于此,不问世情穷通,荣枯休咎。潜心精研,医卜星相,五行之学。真个是上帝给人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给人打开一扇户,他命运多舛饱尝苦楚,却有了未卜先知精准预测能力。令得许多人慕名远来,请求指点迷津。传说平昌散人死后,有位省部级以上人物送来挽联一副:先生不幸离人世,事有疑难可问谁?此人分量可见一斑。按下不表,且说管平贵一帮毛头小子,登上桃花寨,左顾右盼寻至娘和仙的房舍,禀明来意,奉上礼品,孩童收罢,献茶请坐。但见厅堂上一副字画,图中一曲江流,峭壁叠巘之间苍松劲立,一对白鹤澹然凝视,下临滔滔,山阿间草庐半掩,炊烟袅袅案。画图空白处,题有有四句诗,行草体写的是:百亩桃花春色嫣,闲拾老树酿炊烟。王侯将相几如我?不取人间造孽钱。落款平昌散人。来客细细品罢字画,远目户外,远山列翠,流水涓涓,但觉屋不华而整洁,地不广而秀雅。浑然让人兴起流连忘返的感慨。歇有一会,娘和仙摸索着来至厅前,平贵等起立,齐喊:叔公安好!希望能给推算命理,指明趋吉避凶的出行方向,娘和仙闻其声、听其言,摸其骨,问曰;"小哥身上可有庚金十两?“平贵说;自家子叔,等我出门赚了钱,再多给你吧”。娘和仙沉吟良久,教他听好了:“你这一生记我话,妻妾可成双,年寿望八旬。得志在洲浦,安歇见黄沙,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还有请别忘记十两庚金,人生有残疾,生活不容易”。平贵慨然而诺:“他日若负十两银,老虎抓来当马骑”。辞别之时,半仙郑重其事赠给平贵一个护身锦囊,反复叮嘱:他日九死一生时候,开此锦囊自可化险为夷,遇难成祥。其后印玺可掌,官运亨通,,,,。薄暮时分,几个青年恭敬作揖,执手握别娘和仙,各自还归来时路。

        冬去春来,平贵八尺昂藏,依依辞别父老,背上携着简单的行囊,胸中怀着无量的憧憬,跋山涉水,餐风露宿。一日攀上五百级石梯,歇脚在名叫九里亭的高岗之上,凉亭不大,正建在一股山泉旁边。一代代远行的游子,登山临水,修养精神。在此凭栏远眺,回顾乡关已在山外山,展望前程,踌躇满志,仿佛离家远一步,世界就大一片天。平贵一行五人饥肠辘辘,暂歇凉亭,饮泉水,吃干粮。客客家人啊,世代相传的是“若要大汉民族亡,除非客家人尽死“”硬起膊头做赢人“等家训!这些东行入闽的青年人,吃的干粮大都是些番薯这一类的粗粮杂谷,能够吃上"饭袋"的就算是小康家境了。同伴们看到平贵享用"饭袋"颇感羡慕,因为他家景况并不富有。平贵把自己的"饭袋"拿来和同伴们的番薯等干粮分享着吃。柔情万缕缓缓的说;这是托黄樱妹子的福气呀!临别时她拿一小袋东西给我,交代路上要小心。吃吃罢午餐,又从袋子里翻出一条手帕,细细品阅起来,这是妹子亲自绣制的,花好月圆的图案,并附诗一首:信马登程走四方,任从胜地立纲常。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朝暮莫忘亲命语,春秋需荐祖蒸尝。漫云富贵由天定,客家男儿当自强。这是客家地区黄姓认亲诗,改了两字,意境更广阔。特殊的是”亲命语“的亲字。绣的比所有字大出一倍,亲字由”立“木””见“组成,木字的笔画又比其他字粗大许多。以此暗示她的芳名“樱”字。明眼人一看即知,此为表情信物也。平贵收罢手帕,百感交集,环顾山川,情状依依。手摩栏杆,朗声吟道;三月更当三十日,留春不住春归。问春还有再来时 。腊前梅芯破,相见未为迟。不似人生无定据,匆匆聚散难期。水遥山远漫相思。情知难舍弃,何似莫纷飞。这是南宋管鉴的一首临江仙,词风简练平白地描述了有情人,对于离别的无奈感伤情愫,为后人长亭话别所吟唱。据说这这管鉴可能是石圳管氏族谱诗歌中”石马庆河文赞宣,魁彦师仁适可源。明仲德敷二宣教,永関玉润及大连“中的明仲公。管鉴:,宋代词人。字明仲,龙泉(今属浙江)人,徙临川(今江西抚州)。乾道九年(1173),范成大制置四川后东归,道经峡州,时管鉴为峡州守,见范成大《吴船录》。淳熙十三年(1186)任广东提刑,改转运判官,官至权知广州经略安抚使。有《养拙堂词》一卷。其中《醉落魄·张园海棠词》为历代赏析的经典之作。

         闲话不表,且说管平贵一干人等山水迢迢,抵达福建漳浦县后,投亲访友,寻找生计,有的做伙计,有的辗转从军。其时福建匪患四起,剿匪是当时政府的重要工作,平贵从小习武,勇猛机敏,每次战事,总是翻山越岭,冲锋陷阵,立功无数。有一次团长亲率部队进山剿匪,中了悍匪埋伏,夹击于两山之间,木石鸟枪自上攻下,三天两夜,轮番打击,千人兵马死伤过半,溃逃有半,团长遭此惨败,几欲拔枪自杀,平贵人等死命救护。第三天下午,天降暴雨,雷鸣闪电,交战双方遽感意外。平贵等趁着天变,掩护长官撤离逃命,人困马乏出至谷口黄沙泥泞岔路地带,匪兵追杀又至,毒弩乱箭,流弹土炮所及之处袍泽殒命,不择官兵。只剩下管平贵搀护着团长,狼狈潜伏逃行。日暮途远,雷雨交加,鼓角惊魂,追兵夺命,团长左脚又为流弹重伤,自知在劫难逃,藏匿山洞写下遗书,急催平贵逃生。值此官兵两人命悬一线之际,相对泣罢,管平贵猛然想起娘和仙送给的护身锦囊,军刀划断针线,里面露出一小樟木牌,以湿布擦拭,奇香扑鼻,仿佛饥渴疲劳,为之一扫而消,官兵两人细细辨认木牌雕字:倒穿鞋走泥路。平贵福至心灵,即将两人军鞋割破,鞋跟在前,鞋尖朝后紧固于足,且搀扶,且背护,两人逃出生天。此役平贵一战成名擢升军官,所救团长后来荣升中将师长编入远征军赴缅甸对日作战。平贵留驻闽西,继续剿匪安民事务,后军方保荐进入军事院校深造肄业,再立新功官至剿匪办公室主任,时人称“剿匪司令”。

       在那个民不聊生的年代,官逼民反,时常有之,究竟是逼良为匪,还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说来不清楚,道也不明白。静言思之,假令朝政清明,社会安定,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百姓安居乐业。试问:苍苍烝民,有谁愿意归向歪门邪道而上山为匪呢?普天之下,民同此心,心同此理,何必怀疑。故而在哪个哀鸿遍野,地有饿殍的时势之中,进山剿匪而不伤毙无辜,真似在堆满陶瓷的仓库中追打群鼠而不损毁瓷器,难之又难。夫世有为至难之事而能行之,方为非常之人,乃植百世之德。惜乎斯人,古今寥寥,屈指可数。所以管平贵虽说剿匪有功于时政,却也背负杀害良民的孽因。大千世界没有无果之因,滚滚红尘,上启帝王,下穷匹庶,因果报应,自做自受,无谁代者。 政之所昌、在顺民心, 民心离散的政府终究是要土崩瓦解的。新旧政权交替之秋,管平贵昔日军校同学纷纷劝说他,和自己等一起出离,到海外安度余生。有位知交早年曾经得到他的资助,后得升迁。先期出走,专致信函。

       平贵吾兄钧安:轻轻的挥一挥衣袖,我轻轻的走了,不带走家乡的一丝烽烟;重重的携一箱金银,我重重的去了,要带去邦国的黄金白银,让子孙名籍荣耀的列入夷狄书册。我的兄弟,越过高山渡过大海,寓身异国,谁知功罪?把一县黎民十年的口粮,化作一家的资财,贫富贵贱,何须卜算?如对棋枰而分黑白,人虽至愚,皆明颜色。我兄当知,留则难卜死生,走则身家安荣。岂可处迷途而不行上策,望乐土而裹足逡巡者乎?言长纸短,请兄速行。弟坚雄百拜顿首。某年某月某日。

        管平贵读罢来书,思绪翻滚,喟然长叹,挥毫作书云。坚雄仁弟:惠书敬悉,再三拜读。人处危难之时,最难知音问讯。昔读李陵之书,今诵贤弟之函。时虽相隔千年,彷徨仿佛身受。当此长风万里,能不怀想依依。感君教以时务之策,我独恋此父母之邦。昔仲尼之过鲁兮,其行之也迟迟。读王粲之辞赋兮,感狐死而首丘 。悟既往之业缘,觉今危而昨安。碧海苍茫,人间易世。大树飘零,将军已去。事有疑难,可以问谁?此夜徘徊中厅,拟共邀月同醉。奈何人间天上,已非昨夜星辰。值此月明星稀,行将挂冠封印,南返归于桑梓,吉凶但随造化,祸福自古由天。愿做家山人鬼,不羡夷狄之壤。或作白首囚,对景伤前事。或为樵耕叟,细种东门瓜。家山无盛名,我念重千斤。脚踏象形脉,背凭鹰鹞石。红尘千山外,野芳咫尺盈。凭高狮子寨,瞩目望乡国。蛇豕丘陵卧,(指石圳管氏宗亲祠群猪落槽形)带绸曲水延。雕梁祠宇古,族史溯明元。耕读传家久,瓜瓞一脉绵。世系过十九,族群越五千。溪涧百龄梅,旱畲千竿竹。茶豆家家有,炊烟暮暮馨。民间无苛政,何须探武陵?

        寄罢书信,打道回乡。未几天翻地覆,人间苍桑。一切有形皆有佛性,万类生灵律于因果。马骥上的蝇氓可附骥千里,千里马往往又屈死于奴隶之手。人生在世,有不虞之誉也会有无妄之灾。有句话说得好,富贵家不肯从宽,易招横祸;聪明人不肯学厚,多夭天年。史书上说,春秋时期,有一次秦晋大战,秦军大败,眼见秦穆公将要成为晋军俘虏,忽然间三百野人,从天而降,斩杀晋兵无数,穆公不仅转危为安,而且反败为胜。喜极而问,才知原来是若干年前,野人曾经盗杀穆公的良马充作晚餐,随从臣下官兵准备剿杀野人。穆公沉思良久叹曰;“不可以贵畜而贱人,食良马肉不饮酒容易伤人"。索军中美酒数十瓮赐予野人。此役有难,野人舍命相救。在哪个礼蹦乐坏的时代,作为最高行政长官,对于盗吃自己良马的卑微野人,秦穆公给了他们生命的尊重与关爱。对于打了败仗全军覆灭的孟明将军,也表现了高度的信任和希望。所以秦穆公在位三十九年,并国二十遂伯西戎,为后世嬴政统一中国,奠定了厚实的人脉根基。秦穆公成功之道是敬爱君子而恤小人。陈寿在《三国志》评论关羽是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张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结果是关羽为中了吕蒙之计而被俘杀,张飞为部下张达、范疆挟怨所害。说起来这管平贵也是因为得罪部下而致于不能够终老田园的。他有个侍卫名雍武,是隔邻村人,枪法极好,弹指之间拔枪打雀十中八九,麻雀落下肝肾俱出,有此本领又是乡亲,管平贵视为心腹,常随左右。谁知因此人,一次酒后辱骂殴打老母亲,有人告知。管平贵事母至孝,最不容的是忤逆之人,闻其事、究其实,勃然大怒,即命人捆绑雍武置于大麻包袋,抬至湖洋田,扬言“部下又逆子,长官蒙奇其羞,没入湖洋田,我帮你赡母”。后经雍母跪求,打发白银五十两,叫回帽山种番薯,永不用此人。                                                                            话说历代政权更新之初,对在旧政权曾任要职者,都是会有所处理的。本来管平贵过去对持不同政见的乡亲,经常会尽力相帮,提供方便,有些得到过帮助的人后来身居要职。对于新政权不说立功受赏,但功过相抵,保全性命,是没问题的。也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那个以前曾被他要没入湖洋田的雍武怀恨在心,联络那些“剿匪”时被杀者的家属,联名指控管平贵嗜杀成性,双手沾血,请求新政府法办云云。改朝换代之初,枪毙旧政府官吏是经常有的事。大概并不需要三堂会审,逐级报批等程序,多几个人说谁是恶人,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行刑前,管平贵对执行人说:“我临死先吃三碗面,免得肚饿得刻刻震,以为我是怕死刻刻震“。”刻刻震“即是客家方言身体发抖。吃罢三碗面行至大沙坝行刑地,又对持枪者说:”把枪抓稳来打,枪头不要发抖了"。此时的管平贵不知有没记起少年时算命先生那句谶语,得志在洲浦,安歇在黄沙。枪响人落,其人已是杳成空寂,而其言犹在,世世代代流传于妇孺的口中。他的事我从传闻得知,几十年矣,今略以记之。抚今追昔,感慨系之。方其时旧政权土崩瓦解,许多见风使舵的权贵带着金银财宝逃离故国,杳如黄鹤,终身夷虏。固然是,留得青山在子孙有柴烧。但有一类若管平贵者,明明知道留了下来,九死一生。仍然是故土难舍,安于天命,却也不失率真质朴之赤子本色。他的家乡石圳隶属石云镇。是管氏一族枝开岭南的人文胜地。我本双山之下韩江水畔一个凡夫。偶读诗书,想起杜甫那首关于王昭君的《咏史》,改之:群山万壑会石云,和贵出生尚有村。临去要吃三碗面,何方青冢向黄昏?

          每一个生命的病、苦、生、老,都有他的故事,悲欢离合,抑扬顿坐;每一派宗族都有它渊远流长的历史,卑微刚健,屈辱繁昌。管平贵的生命在临死要吃三碗面的场景中画上他的休止符。宗族老成草草收殓,悄悄掩埋,几分悲壮,几分无奈!那个昔日依依脉脉在初出茅庐时送他定情丝巾的黄姑娘,遍历人世沧桑后已削发为尼,皈依佛门,人称寂音师太。在十八面帽山的某一处观音寺里, 师太惊闻昔日魂牵梦绕的情郎魂归黄沙坝,寂静的心井泛动一丝波澜,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伊人容颜竟飘飘,阿弥陀佛西天见,俗世罪孽一朝消。往日得志时平贵居士对于佛门常有捐囎,寂音师太为他设立神牌,诵了七七四十九遍《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亡魂。未几,坐化而去。多少迷茫,多少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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