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两个月前,我和妻子就已经开始搜寻新的住处了。我们找了很多套房子,尽可能低的租金是对它们做筛选的唯一条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此事毫无奢望。按我的想法,这套房子务必还要有一间空闲的卧室,以用来给我做书房。我告诉妻子,这是个在合理不过的要求了,就和一位摄影师需要一间冲洗照片的暗房,一位歌手又需要一间录音室差不多,我也如此需要这间屋子。
直到一个星期前,我们终于找到了我想要,或者说必须要的那套房子。通过电话联系,我们得知房东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买了新的房子,旧的这套就空闲了下来,租金比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要便宜一半。要知道,租房这种事最忌犹豫不决,所以当下我们就决定到那里去看看。
七月闷热的下午,我用那辆破破烂烂的电动车载上妻子,沿着街边的阴暗处,一路向老城区驶去。穿过一条条歪七扭八的胡同之后,我几乎要在这由楼群所构建的迷宫中失去方向。要不是妻子眼尖,我压根不会注意到那个引领我们前来的目标——它藏在一道近乎六十度的斜坡下方,入口处立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拱门,上面写有四个勉强可以辨认的汉字,文明小区。
顺着那道铁门的方向再向后望,我们就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直穿楼宇的通道。这个小区里一共五栋楼,年头都已不短,而我们要找的那套房子在路尽头的那一座。我将车子从坡上骑了下去,惯性使速度越来越快。这让妻子很害怕,她坐在后面,双手紧紧拽着我的衣服。
“你慢点。”妻子说,她真是既胆小又敏感。
突然,一道犬吠声在我们的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角落里窜了出来。那是一条黑狗,脏兮兮的毛发又长又乱,它像发了疯一般扑向我们,把坐在后面的妻子吓得尖叫出声。在那张长满利齿的嘴咬上妻子的腿之前,我只能尽力加快速度,让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跳跃起来,直到身后那头恶兽终于放弃了对我们的追捕。
“刚才吓死我了。”妻子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恐惧,显然她还惊魂未定。
我四下寻找,发现黑狗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又想起它刚才凶恶的样子,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害怕。但为了安慰受到惊吓的妻子,我不得不强装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这条贱狗,下次再过来我就打死它。”
“算了,我没事。咱们进去吧。”妻子是个善良又充满爱心的女人,她当然不会同意我那么做。
我们走进楼道,敲了敲一楼中间的那扇防盗门。随后一个戴眼镜的干瘦女人把我们招呼进了屋子,她是刚才和我们通过电话的房东。如同想象中的一样,这是一套很简陋的房子,墙面只是做了简单的粉刷,沙发看上去脏兮兮的,厨房的灶台上满是陈年的油垢。但万幸它满足了我们所有的基本需求,比如一张可以睡下两个人的床,一台随时可以供我们洗浴的热水器,以及一间可以用来做书房的卧室。那间屋子里摆着一张陈旧的木质办公桌,阳光透过窗子漫进来,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我憧憬着自己日后坐在这里写作的样子,感到崭新的生活似乎就将从此刻开始。
离开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骑着车子,害怕那条黑狗再次从暗地里窜出来。但在那道通向陡坡的铁门前,我和妻子又遇见了它。那时它正趴在一张破烂的,被丢弃在垃圾堆旁的旧沙发上,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们,像是一位斗士对挑衅者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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