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侄女回家,拍了些家乡的照片和视频发在家族群里。我看着那片熟悉的田野和那条蜿蜒、略显浑浊的漾江,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我的故乡坐落在大理的苍山脚下,苍山雪水顺流而下和漾江汇合,宛如一条诗意盎然的丝绸带, 奔腾不息地贯穿着整个村庄。清澈而柔美的河水,在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流淌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父亲是我们那里的撒网捕鱼高手。小时候,每年7月份以后,父亲就会带我去撒网捕鱼。吃过晚饭,我背着鱼篓,父亲抬着渔网,从我家后门穿过一片田野,大约五分钟就到达了漾江边。月亮在江水中晃来晃去,草丛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舞,蝈蝈声、知了声与江水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寂静。月光下,只见父亲左手挽着渔网的带子,右手将网撒向河面。只听“刷”的一声,那渔网像一朵大莲花罩向江中,又如万箭齐发冲入江中,泛起层层涟漪。在月光照耀下一圈一圈的荡开,把江里的月亮也摇碎了一边荡开去。一会儿,父亲慢慢牵动手中的绳索,网向中间聚拢起来。只听见“嗖”地一声,渔网被父亲收到江边陆地上。江水慢慢把荡碎的月亮收归还原。有时捕到的是一些鱼,有时是一些水草,有时也会是一些树枝。但只要父亲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父亲也不要多,每次有两三尾够我们家吃一顿就回家。
每次父亲带我去撒鱼,总是避开3-6月。那段时间里,我常常特别想喝鱼汤。无论我怎么闹,父亲都不撒网,只说:“不捕三月鱼。”于是,我们只能去集市买鱼。可买来的鱼是鱼塘养的,远没有江鱼的鲜味。
后来,电捕鱼器出现了,很多人用它捕了很多鱼。父亲却从未用过,依旧坚持用他的渔网。我问他为什么不用电捕鱼器,他叹了口气,没有回我,直到有一天周末下午,我和爸爸去撒鱼,遇到一个叔叔背着电捕鱼器,随着“嗒嗒”机器声,机器探下江面漂起无数的翻着肚子的小鱼,在阳光下白哗哗的一片,晃得人眼睛疼。父亲紧缩着双眉带着我回家,那天是我们第一次空手而归。
不到一年,我们附近的江里已经很难捕到鱼了。江鱼的价格飞涨,政府禁止使用电捕鱼器捕鱼。可是,几乎没有人能再捕到江鱼了。父亲也不再去撒鱼,我再也没有吃过鲜美的江鱼。
现在那条又宽又大的漾江也不复存在了。上游被堵断,水已引往其他地方发电。大部分时间漾江只是一个干枯的河床,只有雨水季节才有些浑浊的水,已然变成了一条小河。晴朗的日子里,天上依然会有那个大大的月亮,可那条能盛下大月亮的漾江已然成为了我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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