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天，我住院切除了一个肿瘤。
肿瘤长在下巴下面，用眼睛可以看到，但我的性格是大大的粗线条，一直以为这是双下巴。“体重比之前轻了不少，为什么双下巴却存在？”心里曾有过一念之想，但稍纵即逝，每日照顾俩娃忙得焦头烂额，我没有时间去照镜子，也没有付诸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那天，爸爸坐在我的侧面，他说：你的下巴下面怎么有个凸起的瘤？我用手试了试，乖乖，有个鸡蛋黄大小，可以上下推动，好像是由内而外生长的。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皮实，身体肯定健康无恙。“也就是个脂肪瘤而已，无大碍。”我想。
我甚至跟飞同学开玩笑：你瞧，这瘤是个多么低调奢华又有内涵的存在，不显山也不露水，直到今天才给我一个华丽转身。”
谁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棘手，我去了两个医院的外科都无果，又从外科挂到了颌面外科。大夫诊断后面色凝重地跟我说：这是舌下腺肿瘤，恶性肿瘤的可能性为90%，需要马上住院做手术。
我问医生：恶性肿瘤意味着什么？
医生说：癌症。
我听后大脑一片空白。
当一个人不愿意承认既定事实时，总会想方设法去抵触，去推翻。
我希望这只是大夫的误诊，所以又去了另外一个三甲医院，得出来的也是同样的结论。我终于知道这不是大夫的危言耸听，终于知道这个肿瘤不是什么善茬，而是恶意满满的陌生访客。
二
大夫得知我还处于哺乳期，叮嘱我要给宝宝断奶，因为手术时需要打麻药，手术后需要打消炎针，药物会通过母乳分泌。
小豌豆才不到7个月，只喝母乳，不喝奶粉。出生时我母乳不足，曾经尝试给她母乳与奶粉混合喂养，可小妮子性格很倔强，一喂她奶粉就哭闹。一喝到母乳就安静下来，也是因为她的不将就，我才追奶成功。
可我现在，竟然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断了她的母乳，心中有万般愧疚。住院后，夜晚入睡，恍惚觉着小豌豆就躺在我的旁边，刚要揽她入怀，却发现是个梦，醒来心里一片怅然。
去医院前一天晚上，我带小树去小区里散步。我走路，他骑着自行车，走了一圈又一圈，小树唱着幼儿园排练的歌曲，声音稚嫩温柔。那一刻，我希望时间可以定格。
我对小树说：“妈妈生病得去医院做手术，你在家要照顾好妹妹，要听爷爷奶奶的话。”
他听后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拿起我的手，亲了一下，说：“妈妈，这是个魔法亲亲，是红颜色的心形，你看不见它，但这个魔法亲亲不会消失，它会保护你，打针时也不会疼的。”
那天晚上，风有些大，吹得我眼泪直流。想起第二天入院，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其实，我本对生不是那么眷恋，对死也不是那么恐惧，总感觉命运是条不可逆转的河流，很多时候再多挣扎也是徒劳。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
我想陪飞同学很长很长时间，等到繁华落尽，等到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冲他发发小脾气，那时他会笑笑，脸皱巴得像个核桃，说：想当年我一个大帅哥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脾气坏坏的妞儿？！”
我想看小树的脸慢慢褪去稚气，轮廓越来越清晰，想去听他的毕业演讲，想看穿着西装革履的的样子，牵起他另一半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我想陪着小豌豆儿慢慢长大，她的眉眼会与我越来越相似，想跟她一起吃大大的棉花糖，我一咬粘的满脸都是，她肯定会抱着我咯咯笑着，说：妈妈，你像个圣诞老公公。
等她长成大姑娘，她会陪我一起逛街，会躺在沙发上跟我一边做面膜一边跟我讲她的初恋。
因为你们，我变得惧怕死亡与分离。
三
住院前一天，飞同学带我去老家的桃林里看看。我不想去。
他说：“好几十颗桃树呢，去看看吧。”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同意了。那天天很热，桃林里白天也有好多蚊子，我穿的裙子，腿上一会儿就被咬了好几个包。心里有些窝火，我指被蚊子咬的包说：你看看，都怪你，我不想来你非让我过来！
他讨好地笑笑，牵着我的手，说：再在桃林里转转，你看，树上结了好多小桃子呢……”莫名其妙地又被拉着走了好几圈，身上又多了几个蚊子包。
我心里叹息：他终究不是个体贴的人。
手术后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了，上天眷顾，是良性！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飞同学高兴地抱住了我，说：在桃林里多转转有好处的，他们都说桃枝是辟邪的。
听到这句话我心一热，特别想哭-----我老公，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为了一丝细微的可能性能使我病愈，他竟然选择去虔诚地相信这个！
老家的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头发都花白了，在我住院后一天打一个电话叮嘱我放宽心，好好吃饭。
在我得知我确诊为良性时，我的爸爸，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高兴的哭得稀里哗啦。
我的婆婆和妈妈，因为担心我连续好几个晚上彻夜失眠。
我学医的小姑子，为了给我看病，东奔西走帮我咨询了很多医生。
还有好多亲人朋友，帮我分忧给我鼓励和安慰。
或许，这次生病是向我发出的一个警告信号，提醒我：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如果身体再由自己放任下去，我将会失去这些可爱的亲人和朋友们。
四
之前看过因乳腺癌去世的大学教师于娟用生命写下的感悟:
“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加班，给自己太多压力，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
那时看到这段话，我无动于衷，总感觉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我才三十出头，感觉自己所向披靡无所不能。我努力工作，熬夜到凌晨三，四点钟赶稿子，我拼命攒钱，追求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子。
直到医生给我长的肿瘤一个90%的癌症概率，我才开始认真思考人生。
在这里，我不想给出诸如“少熬夜，少玩手机，好好吃饭”这一类的劝诫，因为，几乎每个人知晓那些事情对身体有益，哪些事情对身体有害。
身边人一直在好意叮嘱，我们却依旧我行我素。因为，我们对自己的身体过于自信，或者说心存侥幸。等到意外突然降临，已悔之晚矣。
无论如何，请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这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孩子，对亲人，对整个家庭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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