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母亲节,我写了一篇文章:《拿什么来弥补不能和母亲用文字交流的遗憾》,今年仍要记录一下,要是母亲能看懂,相信她一定会笑出声来。
前天接到母亲的电话,她问:“大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我说:“没有呀。”她说:“她没向你告状吗?”我笑着问:“告什么状呀?”妈妈说:“我买了台消毒机,你大姐说我受骗了,硬是说我不该买!”
“消毒机?”我也疑惑了,“什么样的消毒机?”妈妈说,是泡茶用的。我还是没弄明白,水没有毒,茶没有毒,何来消毒机呢?妈妈解释到,插上这个机子水就可以直接喝了,并且还可以直接喝热水!我这就明白了,肯定是能制热的净水器!追问妈妈,这个机子是不是接在水龙头上的,她说是。那就肯定对了。
我笑着问妈妈,多少钱呢?2880,还送了海马等药材,总共3100多。我心里寻思着,差不多吧,当然是什么品牌不知道,估计妈妈也不会在意品牌,这一辈子,在她们心目中,好东西不一定要是好品牌,能用就行。
电话的那头,发现妈妈很在意我的看法,我赶紧跟她说:没事,您现在能觉得需要在家里安装净水器,说明进步了!以前给您买洗衣机不要,买热水器不要,买燃气灶不要,都是先斩后奏买回家,才发现方便,心里乐着,口里又叨念着:又费了这么多钱。倒是净水器,虽然我在城里都安装了,但是想着农村的水质还是较好,就忽略了。没想到您老人家倒觉得这个东西有必要。
妈妈给我解释说,现在爸爸病情好多了,可以自己下床,白天可以自己拄拐走动泡茶,现在爸爸只能喝热水了,有时我出门的时候,怕她想喝热水,这样就可以随时有了!
我听着有莫名的感动,说起我的父亲,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全家人真是在哭哭笑笑中坚强地把他老人家的生命延续了下来。在这其中,我也看到了母亲和父亲的相濡以沫,恩爱如初。
这里要说说我的父亲。
父亲一生都没生过大病,去年年底,从来不轻易打扰到我的哥哥姐姐,夜里11点钟给我打开电话:你赶紧请假回来,爸爸这次病情不一样!恐怕有危险。我很不愿意相信,父亲一生中虽有过眩晕,有过高血压,有过冠心病,但是本次住院还只有两周,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因为每次父亲都能很快稳定下来,我相信他的硬朗,相信他的体质!他总是说他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没事。
可是去年父亲的病情,哥哥姐姐没有小题大做,当我和先生连夜赶回县城医院,已经是凌晨四点。父亲在医院没有睡,平日里见着我们回家,一定是满脸带笑,嘴咧得很开。而这次,他很严肃,听着我叫他,只看了我一眼,连点头都没有,似乎没有力气,也没有信心!
尔后的一周,我们五姐妹就24小时守候,我负责和医生问询,跟长沙医生朋友线上求助,其他守候的哥哥姐姐负责生活护理,因为医院诊断有肺癌可能。对于要不要来长沙确诊,几姐妹有了第一次充分的讨论。
最后的决定是,即便确诊也要等他老人家身体恢复到能够接受各种检查时才行。
可就在腊月二十五的晚上,父亲的全身抽搐频繁发作,心率从110到30,极不稳定,每次发病都要进行心脏按压急救。短短的三个小时,频繁发病六次,值班医生告诉我们家属,县城医院的急救条件就只有这样,谁都不敢确保老人家能够平安无事。
上长沙?担心路上危险。呆在医院,担心急救无效。在病床守护他的期间,他多次数着日子,要回家过年。他希望自己在还好的时候能够回到家,说什么情况他都愿意面对!并且告诉我们,这次他的病情自己心里也有数,他说,你们都瞒着我,我自己也疑惑这个病为什么总是不好,应该不一样!
我曾经写过父亲的系列文章,他一辈子不识字,可真是一名伟大的父亲,担当家庭白手起家的建设重任,教育儿女智勇双全,为人一辈子刚正不阿,豁达开明!正因为如此,家里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在他极度不舒服的时候,他心清智明,回家去,在家里呆着,所谓落叶归根是他最想要的。何为孝?顺从父母生前的愿望是最大的孝!于是我们几姐妹忍痛决定:听父亲的话,带父亲回家。
说来真是奇迹,在医院还是反复抽搐发病的父亲,上车后,他似乎放心了,因为他知道马上可以到家,反倒睡着了,还发出了久违的呼噜声!我们都有一个强烈的信念,父亲一定能到家!在路上一定会平安!
从县城到家两小时的车程,全家人分三路,一是临时在镇医院借助朋友的帮助买好氧气包接力,二是连夜把购买的氧气机和轮椅送回家,三是几个学会了初步护理的姐妹陪伴父亲坐车。当车开到家门口,已是早上八点。门口围了很多亲戚,我第一眼去找母亲,她看见了我,也看见了父亲,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记得当时泪水夺眶而出!
接下来的日子,可以想象,父亲貌似轻松了,我们却更紧张了!因为父亲的病情并没有缓和,家里就只有供氧机,和出院携带的口服药。在我们看来,在医院通过打针吃药都不能恢复,在家静养恢复其实是不可能的。我只祈祷父亲撑到过年,年后再来长沙好好治疗。
在这段日子,我发现了母亲多了特有的温柔,时常摸摸父亲的脉搏,给父亲洗脸,喂父亲吃饭,有事无事去病床前看看。虽然我们儿孙们都在左右,都是抢着服侍,但是当母亲想做这些的时候,我们都让着,心里都清楚,这是无法代替的情感!每每忍不住了,又跑到马路上擦干眼泪再和父亲强颜欢笑。
有史以来,全家人一个不拉地在家过上一个团圆年。年夜饭上,大家围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陪着坐在父亲旁边的母亲,先是喝酒祝贺新年,然后是全家唱歌祝愿家人幸福安康,那个团年饭,又是泪眼婆娑,几度哽咽!
我跟家里的哥哥姐姐说,让父亲在家恢复最多到清明节,清明节后一定要带父亲来长沙治疗,即便不确诊是否是肺癌,也要来长沙治疗心衰。然而,那一天,我最亲爱的大姐,再一次哭着跟我说,不能再把父亲带出家门!
我许久都没有做声!我在前面的文章中也写过我的大姐,是全家最有担当,最有奉献精神的大姐。虽然我读书比她多,见识也比她多,但是,在家庭问题上,她总是能够掷地有声,任何考虑都恰如其分!对于父亲本次病情,她忍着内心极大的矛盾和心痛,又勇敢地带头做着艰难的决定!
她跟我说,父亲到这个年纪了,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她说,从命数上看,父亲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由于我长期在外,经历父亲身体健康问题,只有她如数家珍。她跟我说,现在少折腾老人家一次,他就还可以安安心心在家多住一段时间!
每次我提出带父亲来长沙治病,敢直接了当地提出意见反对,也只有我的大姐。同时,为了让我心里能理解,不愧疚,不难过,她又总是跟我说道理,其在在她劝我的同时,我有何尝不知她内心的极其两难。
在大姐无数次的眼泪面前,在全家姐妹无数次的客观分析面前,我彻底沉默了,于是我不再咨询西医,而是一个电话打给了先生的姐夫。虽然他是骨科医生,但是对于中药材,他颇有研究。
姐夫告诉我,给父亲买制好的蛤蚧,磨粉,冲泡,对于治疗呼吸困难非常有好处!
常言说,急病乱求医。对于没有办法的时候,哪怕是一丝希望,都是要试的。
于是我到了养天和中药房,一位我熟悉的中医剂师告诉我,蛤蚧确实有用,她父亲的哮喘就是吃这个变好的。我异常欢喜,她还告诉我,得配上西洋参,紫河车,川贝。再加之虫草和灵芝孢子粉,会有很好的帮助。同时一位阿姨告诉我,如果父亲不方便确诊,那就给老人家补点硒吧,尽管可能于事无补,至少减少心里的更多遗憾。
又是一个奇迹,父亲服上这几味中药以后,短短一个月,日见利好,全家欣喜备至!从可以白天摆脱输氧,到白天可以在家走动,上周,尽然发现在老兄的陪伴下,他能够去村里串门了,如此大的变化,我除了要感恩父亲的坚强与毅力,还要感恩哥哥姐姐在持续父亲生命上所做的艰难的决定。每每父亲有好转,他们都归功于我,说是我的药买得好,其实我知道,这个奇迹创造的背后,是全家人对父亲最深沉的爱,以及对父亲最理性的爱的方式!
在父亲渐好的日子,我的母亲也稍许轻松了,于是在风清景明,在阳光和煦的日子,她也想出去透透风,和邻里相亲打打牌,于是才有了文章最前描述的买“消毒机”的故事!
我时常感恩着,感恩自己生活在一个团结有爱,齐心有力,勤奋有志的大家庭。我们全家谈不上富裕,但是我们全家的团结,能促使家庭每一个成员都能经历所面临的困难!每每如是!这源于我们有一双至亲至能的父亲母亲!因此,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的父母能陪我们住得更久更久!
父母在,不远游,这个五一,我虽没有回家,但是孙辈们回家陪了爷爷,发来和爷爷坐在走廊上的照片,我甚是欢喜!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很阳光乐观,有家如此,夫复何求!
今天是母亲节!我爱我的母亲,母亲爱着父亲,我们爱着父亲!母亲在乎儿女对她晚年的爱和尊重,我们其实都懂,只是几姐妹用的表达方式不同。姐姐跟我说,其实谁舍得怪她?只是希望买任何物品,跟我们所有的姐妹说一声,都能替她买好!或许,我们的母亲,她也和我们一样,也渴望着晚年的自由吧,物质自由!精神自由!生活自由!是的,只要安好,都是晴天!
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尽管她读不全此文!如此记录,依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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