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嘴儿之《往事》(三):
王家嘴儿之《往事》(三)王欢在王家嘴村,有棵老神树,它就长在我家窑洞的斜上方,正对着旧临街屋。据说树龄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因为它的古老,村里人都说它是神树。又加之过去医疗条件差,常有孩子不成人便夭折掉,所以但凡村子里有出生的婴儿,那家的父母必然会在树上系根红绳,每年都要在树下烧香祭拜,意为把孩子认在这棵老树上,祈求它庇护健康长寿。我小时候,也在这棵老树上认着,每增一岁,爸爸便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回村在树下磕头,近距离观望,觉得它并不如想象中的魁梧高大,也未有过人的神奇之处,实际上它就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老柏树罢了。
小时候,每年暑假我都能跟奶奶回去,于是就听到了很多和这树有关的故事。据说上头山叔家的大孩子少波,是个愣头青,平时与人一言不合就把头往墙上撞。明明有路可走,却偏偏人来疯沿着沟出溜下去。他还敢双手不扶,站在大门的椽子上掏鸟窝。凡是别人不敢干的事儿,只要挑他上秆子,他都敢。每年除夕我们村有熬柏枝(传说是除夕夜为了驱赶走天上的九头鸟)的风俗,村里的孩子大都跑到底沟河涧边去钩。而他非要拿着镰到老树上去钩柏枝。刚钩了两下镰刀就掉在地上,人直挺挺的站在那儿,眼珠子会转,身子却不会动了,家里人知道闯了祸,不知在树下叩了多少个头,焚了多少柱香,贡香了多少个风火圈果子,才赎了他的过错,让他渐渐苏醒,只是比先前更愣。
和树有关的另一个人就是河祖伯,年轻时靠打猎为生,有一只手只有三个手指头,听说是打猎时枪走了火而打掉的。后来,不让打猎了,他却仍喜欢舞刀弄枪,使一番拳脚功夫。有一日在树下乘凉,摩拳擦掌,想练练功夫,对着树身跺去两脚,回家之后便一病不起,家里人知道了缘由,又是不知道在树下叩了多少个头,焚了多少柱香,贡香了多少个风火圈果子,老树也终于显灵,而他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月,才渐渐康复。
这些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或真或假都无从考证,因为关于山叔家的孩子少波,发生在他身上的奇事多了。而河祖伯死的早,我的脑海里竟一点儿也记不起他的模样。。
顺着我家往下走,在坡底下,就是帅家,这男娃和我一样大,印象里总是流着两桶大鼻涕。每次在他家门口玩够了,他都会回家从灶火端一碗白糖水,他顺着碗边喝半碗,然后剩下的半碗给我喝。后来,听说他们家到山西耍把戏做生意了,从此大门紧锁,再没回来过。后来他家的院子也塌了,站在岭上,朝那院里望去只能看到断壁残垣和塌败的梁架。再后来,战将家的老房子也塌了,我还清晰的记得在他家的老院子里,支过筛子捕过鸟。再再后来,住在半坡上的向茹家也搬到郑州了,她家的房子长久无人居住,窑塌了墙也倒了,家里人回来干脆就将整个院子夷为平地,连带着通往坡下的路也宽了。记得向茹家拥有全村第一台黑白电视,飘着雪花点的屏幕吸引过整个村子的人,曾经她家院子里的傍晚是何等的热闹。最后,我们的西邻居宗辉家也搬到西霞院了,不用说如今屋舍窑洞早已面目全非。
而我们全家搬到孟津县城也已经有三十年了,爷爷常对我们说:“人活着,就不能叫老家里的房子倒了。那是祖祖辈辈的根基啊。”更何况那棵老神树就在我家窑洞的斜上方,红绳子系满枝桠,仍然是村民们古老的图腾。奶奶活着的时候寒暑假我都随她回去,清理杂草,拾掇院子。2012年奶奶去世后,爸爸找匠人翻新了紧靠着窑洞的旧临街屋。如今,老树依然屹立,承载着全村人虔诚的希望。或许老树并没有传说中那般神奇的力量,恐怕是人们对自然,对古老生命的一种敬畏吧。
唯愿岁月温柔,而老树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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