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楼高的扶梯上，一个一岁多的小姑娘，一只手使劲儿地把住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上去，没有大人在一旁，但她显得很冷静。本来是齐的刘海一绺一绺卷起来，她转过脸去，看着扶梯外面的大人。她背对着我，小小的斜挎包盖住屁股，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让小小的人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胆量。
她快到楼上了，我疾步跨到她背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她自然地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就这样成了我的孩子。
她是我的女儿，一岁多。走路还不太稳，只会说几个简单的词语。
她是我的女儿，一岁多。可我一点也不知道在那一年多里她经历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一个冷静、勇敢的孩子。我打开她的小包包，里面有一封信，是她的妈妈写给下一个妈妈的。
她说拜托了，请你对她好一点。
我没有看懂，只是大概地推测出我的宝贝在来到我面前之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很多路，一直走到我们相遇的那一刻。
我该做些什么呢，宝贝？我该做些什么，让你忘记过去你走的那些路，让你不再沉默和低头。我是多么想让你成为一个开心，顽皮又娇气的小孩，不，你甚至可以捣蛋，气得我七窍生烟，巴掌高高地举起又轻轻地落在你的屁股蛋儿上，我只要你快乐，只要你忘记以前。
在遇到你之前我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我也是别人的女儿。我二十多年累积的勇敢并不比一岁的你多，可是一切都因为你的到来而不一样了，就让我和你一起成长吧，我要你的一生中全是快乐，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抛弃你。
一个人生长到这么大，真是辛苦了，我亲爱的宝贝。
后记：这是昨夜的一个梦。梦很清晰，甚至我还能回想起那个小小人儿的脸庞，只不过从始至终从未听到过她的声音。很久以来，我一直拥有一个女儿的梦想，那个小小女孩是我童年的缩影，从未得到过的爱将以这样的方式补偿给自己。
“许多年来，菜头叔叔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甚至从二十多岁开始，就经常在梦里非常清晰地见到她。那些梦境都一模一样，而且在那么多年里一再重复：在梦里，那是一个雨天。我打着雨伞去幼儿园门口接她，隔了老远，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着黄色儿童雨衣的小小身影。漫天的雨点落在雨衣的透明帽檐上，又顺着她的发帘往下滴。她伸着小手不断擦去额头上的雨水，看我走近，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对我说：“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摘自和菜头《槽边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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