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王李赵刘,众生非蚁民,定睛从中看,人人一尊神。
这是冯骥才对《俗世奇人》的解释。冯本身也是一个奇人,我猜想若干年后盖棺定论,这人会在某个奇怪的时机“翻红”,成为大众追捧的传奇式人物。他的生命力太旺盛了,你且看他做的事,颇有马不停蹄不知老之将至之感。
如果把每个人比作一棵树,它长于何处,从哪儿汲取水分,再加上它本身资质如何,这就基本决定了以后的样貌,是枝繁叶茂高耸入云,还是歪歪扭扭的小树苗,叶子干黄稀少。
每个人营养的来源是不同的。有人取材于历史,有人着眼于现实,有人执迷于应然,有人拥抱实然,有人只盯着那海面儿上的东西看,用文字的密码解读时间的流逝,有人则喜欢盯向海水下的部分,那些长久以来被阳光遮蔽的庞大存在,看上去似乎才叫做“真实”。
最后一类很近似一种文化上的“民粹”意识。那些失语的大众,他们所行所止所思所感,在时间的无际涯中鲜活地存在着,却因为不被掌握文字的人瞩目记录,看上去仿佛不存在一样。主流的思维被文字型塑从而成为“文化”,文化反过来又作用于的人类的头脑。被排斥在外的部分,永久地悬浮在空气中,虽不成气候,却也自由。
冯骥才盯上了它们。这些无法被惯常的思维和语言框定的东西,终于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样一个区域,你很难去谈善恶曲直,人们所敬佩的是中性的“能耐”,是一种极致感。青云楼主之所以被嘲笑,在于他的半斤八两。背头杨终于陷入窘迫,因为她中途放弃。相反的,酒婆,张大力,大回,小达子,无论他们能耐在哪里,作者在审视的时候都有一种温柔与怜惜。
天津卫的码头看的是本事,别来那些虚的。
有几个满口仁义的人能仁义到黑头的地步?这里不兴过嘴瘾却无真章。单靠一张嘴来标榜自己是混不出来了,除非你有杨巴那起死回生的能耐。这里不问善与美,更看重一个“真”。
但也许,有真就够了。小达子正是求“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甘心认输,才让人肃然起敬。他可没有因为人不知之而敷衍过去,在人面前海吹自己的手艺。有“真”,能够诚实地面对自己,心里就会有一条线。那是惯于粉饰的人不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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