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还是个孩子

妈妈一直都像个孩子，不，一直都是。

从零乱琐碎的记忆里整理出关于妈妈的些许，从小时候到现在，她似乎从未长大过。和兄弟姐妹几个人一起抢吃爸爸买回来的零食，出去邻居家转没人叫就不回家，睡着了就完全无意识，和婶婶们比谁今年添得新衣多，自己吃饱了就不顾忌爸爸和我们，屋子里从来都是乱糟糟的，从来都不知好好打扮自己，总会把钥匙乱扔一气。记忆中大概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家人找钥匙，总是忘了这又忘了那。

年幼的我对妈妈充满了不解和不满。总看见别人的妈妈就是那么无私，为家着想，疼爱孩子，我似乎从未有过那样的感受，或者是我忽略了。可我记着的只是，每次家里的东西都乱七八糟，没有任何规律秩序，很多东西都是哪里用了丢在哪里；吃饭的时候，总是和孩子抢并不多的肉丁；一起和妈妈出去给别人家添情，她从来都是只顾自己，不会想着给我们装点什么；有时候出去浪门子，一走就是一个下午，要等到我们姊妹几个谁去编个谎才能回来；她也似乎从未关心过我们几个的学习，也是因为自己识字并不多，只是到儿童节的时候拿着我的奖状跟别人一次又一次地炫耀；总是对于奶奶的无理指责一言不发，忍气吞声，而后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到底还是个孩子。每次离家返校的时候，妈妈都不会帮我收拾东西，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整理，她也想不起来要给我装什么。每次回家时，都不会有如其他人所谓的“兴师动众”，只记得有一次坐晚上的汽车回到家，下了班车自己再打车回去，她已经睡着了，还是被我叫了好多声才醒过来，我还跟她夸我新买的衣服，她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又睡了。这样的记忆一直存在于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跟妹妹寒暄，她说，最怕周末放学回家眼前是一片荒凉，冰锅冷灶。其实，我更怕的是，回家了，再也找不到这个叫做“妈妈”的女人。

今年暑假，店里的小厨房里乱得不像样子，剩下的菜也不及时吃，坏了就招惹蚊子，她却总是往那块儿一个劲儿地塞各种东西，桌子柜子也不知道擦洗，我终于爆发，跟她吵架，当时正好爸爸在跟前，我说你们就该早早离婚！我在做饭，妈妈在身后，只是听见她哭了，我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伤她的心。后来我也渐渐习惯了，所有的事都让我来做，她做好孩子就好。

跟小弟玩，问他如果在我和妈妈之间做个选择，他会如何，他说他要选我。我问为何，他说，我还年轻，妈妈已经老了，不久就会去世了。我的心突然疼得不能自已。妈妈老了，我还未感觉到，她就已经老了。妈妈还不知道吧，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孩子呢吧，可眼角的皱纹早已深深地扎根于沧桑的脸上。

其实，在妹妹之后还有个小妹妹，出生不到3天就去世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月子中的妈妈受了太大精神上的刺激，所以后来记性才变得越来越差，记不得刚刚放下的钥匙到底具体放在了哪里。妈妈年轻的时候特别能干，早早退了学，帮助外公外婆扶持着整个家，供养舅舅姨妈上学读书，外公曾经不只一次地说过，这一个女儿顶得上别人家的两个儿子。这个我信，早些年，爸爸一直在外地当阿訇，整个家里家外都要她一个人操心打理。除草、施肥、喂牛、深夜给地里淌水等等这些都已经让她累得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前两天还说起，妈妈说，有一次我们几个开学，爸爸留的钱不够，她问几个邻居借，都一无所获，她都快急哭了。

我终于理解了。一定是看着我们都慢慢长大了，妈妈才变懒了。生育了五个孩子的女人，她一定是累坏了。妈妈只有一个，从小到大，这个身份只属于她一个人，无人替代。如果说她的那些缺点都改不掉的话，没关系，以后我来惯着她，让她继续像孩子一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忌。只是，岁月请你饶了她，不要让她变老，不要让她离开我，我还未成长为大人，还需要像孩子一样的她。

秋雨绵绵，有些想家，打电话给她，总是三两句之后，便是忙音，我总挖空心思找各种小事提起，草草了事，早已习惯，或许听见她的声音便是一种谁也给不了的安心，这就足矣。

写给妈妈的三行情诗：

我想带你

走所有我走过的路

看所有我看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