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你是免我人生孤苦的那个人,如今,你是让我尝遍人生孤苦的那个人。曾经,你笃定的说:我答应你,此生我会一直都在你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如今,我找不到你了,尽管我踏遍了你去过的、要去的,以及想去的每一寸土地......
下面要讲的这个故事,始于山明水秀的可可西里,却终于穷山恶水的可可西里,也是最是让我心生遗憾的!
究竟是有多遗憾呢?遗憾到不堪回想,就像现在的样子:还未动笔,便是哽咽之状了......
那一年,韶华始然!那一天,春色撩人!那一刻,莺歌燕舞!美的时光,美的天气,美的心情,再遇到美的爱情,乃是恰恰好!
勇儿和瑛便的遇见便是这般的恰恰好!
初秋,应是柠黄初露的色彩,然而,与美丽的厦门来说,依旧是绿意葱茏的胜景,瑛和勇儿便在这风情浓浓的季节同时迈入闽南著名学府-厦门大学。
瑛和勇儿的结识源于俄语专业课。第一次步入大学的课堂,又是在最美的厦大,瑛免不了有些许的兴奋。在兴奋之余的左右张望中,瑛看到了勇儿,勇儿虽算不上帅,但很耐看,两人目光对接的一瞬,足以使瑛义无反顾了。
因为喜欢,在首课的自我介绍时,瑛特别留意了勇儿。勇儿来自老城沈阳,喜欢打篮球,偶尔看看书,更多的时候会徒步旅行......
瑛温柔的看着这个眼里有光的大男孩,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喜好一一镌刻心上,似乎连同把自己对他的喜欢也刻成了光盘,成为此生不可替代的印记。
勇儿和瑛不是同一学院的学生,所以,瑛只得在俄语课上寻找与勇儿邂逅的机会。
每次俄语课,瑛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这样便能最近距离的靠近勇儿。偶遇幸运之神,瑛可以如愿的坐在勇儿的前排或者后排。
其实,瑛也有和勇儿并肩同桌的机会,但瑛终是不敢。这不是理性与感性的锱铢必较,而是瑛骨子里的矜持感在作用。
食指长于无名指的勇儿,在情感上,有着天生的细腻和敏感。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勇儿便注意到:这个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的女生总是坐在他的附近。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猎奇心捣乱,一天,勇儿突然间将目光投向瑛,不偏不倚,这突袭的目光撞击到了瑛温柔中隐有几分灼热的眼神。只是,撞击的冲力并未起作用,相反,两个人的眼睛投射出的光似乎被空气层圈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瑛收回目光,羞赧的低下头,勇儿却俗气的给瑛传了一张小纸条。
瑛接过纸条,心里的情绪万万千。手中的纸条一点一点被攥成纸球时,瑛到底还是打开了,上面只有四个字:下课别走,外加一大串的感叹号。
下课铃结束,同学们一个个的走出教室,最后,终于只剩得瑛和勇儿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勇儿面对瑛坐下。
“我......我......”瑛的一张脸红透了,这涨出的红一直延伸到脖根处。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喜欢我。”
“我......“
“瑛,做我女朋友吧。”
瑛,被吓傻了!瞳孔被无限放大,定格在勇儿的脸上。
“你不作声,我当你默认了。”
勇儿的话音未落,就拖着瑛出了教室。
瑛,莫名的成了勇儿的女朋友。
瑛一直期盼着自己能成为勇儿的女朋友,也幻想了无数个表白的场景,只是,唯独现实版的这个场景没有出现在曾经的幻想中。但,这个让瑛有点尴尬羞赧的场景,却成为了瑛此生最美的一份的记忆,且独一无二。
晋升为勇儿的女朋友,瑛也开启了跟屁虫模式。
瑛坐在篮球场边的木椅上,就代表着勇儿在打篮球;瑛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小说,说明勇儿在图书馆恶补俄语;瑛坐在食堂餐桌旁左顾右盼,那么勇儿此时定在餐厅吃饭......总之,若勇儿身旁有个小女生,无疑便是瑛了。
假如有一天你找不到瑛了,那只有一个原因,她的勇儿也寻不见了。
一天午饭后,瑛和勇儿准备去学校的小吃街再寻觅点美食,半路看到一群人在吵吵囔囔的争辩什么,勇儿便拉着瑛钻进人群里。
贴有“环保志愿者报名处”的牌子醒目的放在人群中的桌子上,瑛一下子明白过来,前几天勇儿跟她提到过学校的环保项目,当时瑛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往心里去。瑛瞄了一眼勇儿:眼神笃定,满脸的认真。凭借着女生的第六感,瑛知道勇儿将是这里的志愿者之一。
瑛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只要遇到和勇儿有关的事情,她会瞬间变的心思细腻。
瑛知道,她和勇儿无疑是无数校园情侣的翻版,这种模式虽然给人一种小美好的温馨,但它会提醒你,生活就像一条安静的小溪,在葱郁的树荫下,舒缓的流过嫩绿的草滩,最后奔赴浩瀚无垠的大海。只是,大海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沉寂,那么的漠然,你会突然被某种不确定的不安所困扰。瑛是了解勇儿的,与勇儿而言,在如此悠然自在的快乐中,他的内心深处却渴望着一种更加冒险的生活,只要他的生活能有所变迁,有无法预料的刺激,那么,他已做好充分准备去面对崎岖的道路和布满暗礁的海滩。也许这只是勇儿的年轻勾起的某种怪念头,也许是他天性中的某种狂野。不管怎样,瑛喜欢勇儿,便是是喜欢他的所有……
经过一天的思想斗争,瑛悄悄的报了名,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更没向任何人提及,当然包括勇儿。
校园的黄昏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光,成对成对的少男少女行走在黄昏的光晕里,为这个世界谱写着青春修炼爱情的故事。这故事里的主人公又怎少得了痴情的瑛呢?
和勇儿牵手漫步在最美的时光里,瑛总担心勇儿提环保志愿者的事情,这会吞噬掉她此刻的幸福感。其实,瑛知道:由心底而生出的幸福感往往只是一瞬间,但瑛希望这个瞬间可以持续的长一些,又或者可以多几个瞬间,当把所有的小瞬间串联起来,就组成了世界上最唯美的爱情。
但有时,瑛又期待勇儿提起这件事。她想知道自己的这份“惊喜”对勇儿来说,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不管怎样,该来的总归要来,时间可以吹散记忆的风沙,却吹不散已成定局的事实。
只是,勇儿特别沉的住,直到临行前的一天,才试探性的和瑛作别。
那天,瑛和勇儿一如往常的在黄昏包裹的操场上散步。勇儿支支吾吾,说:瑛,你现在的心情还好吧?
“只要我的勇儿在,我的心情便是那洞中荧光,美丽无比。”
“瑛,我爱你!”
瑛怔了一下,而后打趣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勇儿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抿了抿嘴唇,盯了瑛好一会,才一字一顿的说:瑛,我爱你!我确定我是爱你的!
瑛似乎从来没见勇儿这么认真过。只是,瑛知道勇儿接下来要说什么,依然一脸的俏皮样:哈哈,勇儿,你是有事要说吧。
勇儿将目光从瑛的身上移开,似乎是在故意闪躲。
但勇儿到底还是开口了:“瑛,我要去可可西里了,对不起,以后不能伴你的左右了。”
“勇儿,不要说对不起,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也报名参加了,哈哈,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你不可以去!"
"为什么?"
"瑛,可可西里纵然美丽,但也是凶险无比。更何况,去的目的是做环保,去的身份是志愿者,你懂吗?”
“勇儿,你喜欢的我也都喜欢,这件事情你懂吗?”
勇儿了解瑛是个倔强的姑娘,只要是她认准的人和事,便会只有义无反顾四个字了!其实,就勇儿自己来讲,他已经习惯了瑛的存在,是迫切需要瑛的陪伴的,但勇儿也知道前路茫茫,皆是未知。他宁愿与瑛书信往来,也不想她身处险境!
只是,奈何瑛的一腔孤勇.....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勇儿将瑛揽入怀中,笃定的在瑛的耳边私语:瑛,此生,我手中的红盖头只为你盖!
进入偏远的可可西里,瑛才发现,美丽的东西似乎都有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寂寥。但一看到有点近乎亢奋的勇儿,瑛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瑛来讲,勇儿的陪伴会抵消掉所有的风险磨难,即便是那穿透骨髓的寒冷,也不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稍作休息后,志愿者们便一一走向因高寒缺氧而被赋予“生命禁区”的工作岗位。
瑛多少享受到女孩子的优待,被分到人比较多的不冻泉,瑛喜欢羚羊,便去了其中的一个羚羊观察站。勇儿就没什么天生的优势,被安排在条件艰苦的沱沱河观察站。
每周的周末,勇儿都要去瑛所在的不冻泉做汇总报表,这也是他们见面的唯一机会。虽然勇儿停留的时间不够长,只能简单的叮嘱瑛把自己照顾好,但短暂的小聚也能一解彼此相思苦。
每次勇儿走后,瑛都会数着时间过日子,期待着下一次小聚的日子,期待着志愿服务结束返回家长的日子,更期待着勇儿为她披上婚纱,盖上红盖头的日子……
一天,瑛在汇集羚羊的头数,勇儿的一个同伴到她这里提交资料,两人便间隙聊了一会。
此时距离瑛和勇儿到可可西里已经近小半年的时间,但瑛也才从这位同伴那里得知勇儿的条件是无法想象的恶劣。她心爱的勇儿所居住的帐篷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进到里面,潮气和寒气直逼骨髓,给人最强烈的感觉也只有“空”和“冷”。
那位同伴走后,瑛哭了,她无法想像在零下40摄氏度的可可西里,在一个小帐篷里,勇儿该怎么生活。
瑛开始埋怨自己,怨自己对勇儿的关心不够,只知道对勇儿倾诉长情不懂得关注勇儿的生活条件;怨自己总是想当然的感受着勇儿每次给她带来的趣闻,不懂得去体谅勇儿的苦。只是,瑛也理解,勇儿是怕自己担心才对这些只字未提。与此同时,瑛也才体会到,勇儿的这份真情是如此沉默又如此深厚。
瑛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勇儿轻免一些环境带来的苦楚呢?思来想去,瑛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默默地把离别期间所有的思念写成文字给勇儿带去。瑛相信自己的文字便是勇儿最大的慰藉,因为勇儿可以跟随着这些文字触摸到她的灵魂,探索到她内心的世界……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爱恋着,苦苦地守侯着这份真情……
终于,返回家长的日子尽在眼前,这一天是勇儿最后的汇总,之后他们这对苦命鸳鸯便可将资料移交给下批志愿者,然后双双返回美丽的校园,去新建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了……一想到这里,瑛就抑制不住由心底而生的那份情感,这份情感说不清是开心、激动,还是期待,不管哪种情感,总归都是让人幸福的分类。
带着溢于言表的幸福,瑛走出工作室,阳光明晃晃的,光线像油井一样喷涌而出,肆意撒播在雪地里,反射到人脸上,刺的人睁不开眼。瑛眯起月牙眼,想象着一会与勇儿见面的情景。
勇上次来的时侯,说他发现了一种很美的植物,会开淡淡的小花,纤弱的身体总是伏在石缝中躲避着风雪的侵扰,他还说要在这次给她带来的。想到这里,瑛似乎有了某种灵感,她觉得这淡淡的花便是冥冥之中的存在,是她和勇儿一路走来的见证者, 她要将这花好生养着,作为他们婚礼上的手捧花。天知道,她是有多想把这个想法立刻告诉勇儿。
突然,瑛远远的看到了车辆的影子。随着车影的迫近,瑛也看清了车身,一共有三辆。这是瑛自来到这里,第一次看到不冻泉观察站涌来这么多领导。
瑛边微笑着和这些领导打招呼,边请他们进工作室。只是,这些领导个个都表情僵硬,身体似乎也被冰冻在雪地里,面面相觑的围在她身旁。瑛怔怔地望着这些并不熟悉的人,内心深处涌起一股酸楚的气流。
也不知时光机转了多久,一位领导从车里拿出勇儿全部的东西放在雪地里,又转身取出一颗栽在牙缸里的小花,默默地放在瑛的手中。
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嘴唇颤颤地翕动着,心脏急剧衰竭,胸口被魔剑穿透,喉咙也被戾气封堵,耳朵已听不清领导在说什么,只觉得那颗明晃晃的太阳刺痛得已不仅仅是她的眼晴……
瑛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接着又变白了,变得惨白,让人觉得血液一下子从她的身体表面被抽干了,瑛的双手也变得惨白无色,一阵颤抖像打摆子一样掠过她的全身,瑛,终于昏了过去……
勇儿不在了,厦大的操场上从此便多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她总是坐在一个偏倚的角落里,时而抬头仰望天空,时而平视前方,时而将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时而又用牙齿咬拽自己的胳膊,仿佛一座被遗弃了多年的青铜雕像。若你走过去靠近她,便可以听见那动物哀鸣般的哭泣,似山谷里的回音让人心颤,还可以看见那整颗整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滚落,滴在胸膛,滴在胳膊,滴在腿上,滴在脚上,最后又滴在地上……
这样处人心悬的女孩便是瑛了……
也不知道哪天起,在操场上寻不到孤单影只的瑛了,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有她的母亲收到一条短信:妈我要去勇儿曾经去过的、要去的,以及想去的地方走走。时间多久我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不管多久,我都会照顾好自己,这是我的承诺。妈,对不起......
起初,大家还都为瑛心生担忧,后来只是时不时的提起,再后来,大家便默契的闭口了。若一个人彻底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又没有任何只言和片语,那么,她便会很快被遗忘,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时间就是这样让你咋舌的神奇。
瑛,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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