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早上9点,我陪着老爸去老人院看望爷爷。
爷爷的房间在二楼。我和老爸到的时候,爷爷不在房间,原来是被护工推到一楼透透气。在老人院的生活,吃饭,睡觉,发呆。别以为老人住在老人院,有一群老头老太太陪自己聊聊天,打打麻将,打打牌,其实都是各自坐在房间外面,或是院子里,各发各的呆,偶尔有别人家的亲戚来探望,就抬头看一眼。与世隔绝,哪有什么新鲜事可以聊。而且,通常非到病得非常严重,否则没有老人愿意去老人院,所以,这些老人要么走不动,要么吃不动,需要护工24小时照顾。
爷爷进老人院是个例外。他只是偶尔需要拐杖走路,人是健康的,头脑也清醒。直到前2个月开始,突然情况恶化。从能拄着拐杖走,到出入靠轮椅,生理、生活上都不能自理。我有近一个月没有去看他,但偶尔有听起爸妈讲爷爷的情况。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病得这么重…
腿上有2个很大的伤口,伤口处的肉是溃烂的,听说本来是小伤口,因为爷爷糖料病的原因,加上长期卧床,伤口一直不见好,涂了药膏,结了疤,现在要把裤子撩起来吹吹风,在潮湿的环境很容易又复发。
左脚水肿成平时的2倍,都没办法穿上袜子,只能右脚穿着。脚上的皮肤因为干燥而皲裂和脱皮,膝盖和大腿也有不同程度的皲裂,稍微碰一下就会掉出来,护工说已经有涂润肤霜——睁眼说瞎话。
双手被套着密封的乒乓球球套,套得非常严实。护工说,爷爷的手没事就到处乱抓,为了不让他有可能抓破伤口,无奈下只能套上。而且绑法及其复杂,我提出暂时松绑,费了好一通功夫才把它松绑,护工解释说,如何不这样绑,你爷爷用牙齿就能把他扯下来——可笑,88岁的老人还有牙齿去咬吗。脱下手套后,并没有如护工所说,到处抓——因为手都不听使唤,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总是抓不住,我捡起来,他拿起来又掉了,试了几次,像个固执的孩子。
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胡须刀、剪刀和毛巾,给爷爷刮胡子、剪鼻毛、擦脸和耳朵,厚厚的淤泥一块块往下掉,老爸边擦边说,护工不可能做得这么仔细的,每天要看护这么多老人家,这些事只能亲人干。我给爷爷剪了指甲,他的手指上粘着打针后遗留的胶布贴痕,黑黑的一愣愣,怎么刮也刮不掉。护工解释,擦不掉——我简直要翻白眼了🙄
早上10点半,老人院就给老人们分饭了。我们把爷爷推回房间。从轮椅到床上这段不到1米的距离,他硬要自己来,老爸在一旁担忧地劝阻,偶尔伸手搀扶一下,护工更是在边上极力阻止,生怕又会弄伤哪里。他一手扶着床,使劲儿用力,尝试了差不多10次还是起不来,才无奈放弃。
爷爷是自尊心极强的一个人,能自己扛的他从不求别人帮忙——哪怕是自己的子女。我不知道这次尝试“失败”以后,他会有多难过和无奈。我们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个护工,为了生存也只能乖乖“听话”,一句不好听的话也不说——不然谁会照顾他。我爸常说,人老了就会过得没有尊严。除了身体赤裸裸地暴露给陌生人看,穿得不得体,甚至还得忍受脏和臭。
不一会儿,护工送来爷爷的“午餐”,是一碗流食,绿色糊状的东西,我估计里面是米饭、菜和肉打碎的东西,看起来就非常难吃。爷爷哀求说不想吃——要知道,弱者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但是接下来的这一幕简直把我惊呆了!一个大针筒吸满米糊后,直接灌入爷爷的嘴里!接着又马上吸第二次,又灌进嘴里——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在剩下还有一点,需要用勺子,爷爷紧闭着的嘴巴,硬生生地被勺子撬开,有些留到嘴角边就擦掉。最后还剩一点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算了,那一点就不吃了!”……整顿“午餐”仅吃了5分钟,不为味道,只为了营养而吃!
爷爷的“午餐”被用针管送进口中回家的路上,老爸以他一贯的理性分析问题给我听。最令我气愤是,纵然护工做得再多的不好,他们总会有诸多理由替她辩解——她一个人要同时照顾十几个老人不容易,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作是我们天天这样对着她也会偶尔没有耐心……这样就可以把老人不当人看?!绑手绑脚,一天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床上——就是因为她没时间照顾,采取的最下策的做法。
首先,国家对老人院的投入是不够的,这么有钱的禅城区政府,看过的好几家老人院都是这个鬼样子,环境恶劣,空间狭窄,床位还不够。我认为,医院、老人院都是细菌很多的地方——干净,应该是最基本的要求。然而事实上,除了房间干净,室外环境都没人清扫。其次,越是这种人手缺乏的地方,约需要智能化自动化的设备,实时监控,甚至老人的子女都可以实时看到,一有情况,马上通知。
人应该怎样死去?我绝不要为了别人而让自己活得没有尊严,起码在头脑的清醒的时候写下遗嘱,在我头脑不清洗的时候,不能自主的时候,让我死得体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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