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凋敝的小山村,重又端详这座房子。门户依旧,土楼半颓,杂草长满场院。
又见土楼它,早不是当年的模样。曾经,这里红红火火,热闹非凡。依山而建的房屋参差错落,老老少少十余口人走马灯般穿梭其间,嘻笑嗔骂不绝于耳。
立在大门外的土楼尤具特色。这是一个上为客房下为牛栏的单间双层楼房。一楼顶板是用木排铺上炼熟的黄泥土做成的,二楼顶是一般的小瓦屋顶,墙面则是用石头堆砌,黄泥沟缝。房主人用坚实的臂膀和粗壮的双手,一块石一把泥地做成了它,像他自己一样古朴而有个性。
记得第一次来这个小山村,就在土楼过夜。踩在那土木混搭的楼顶上,颤巍巍地,有一种不安稳的感觉。不远处的小溪呼呼地流着,水声和着昏昏的月光,牵着虬枝斜逸的松和婆娑陆离的柳的影子,一股一股涌进那扇小方窗。风溜溜的,清凉而微腥的泥土气在空气中肆意流动。那夜,辗转反侧,久未成眠,心中有难抑的兴奋和不安。
一些时日过后,在这里,我成为座上宾,享受了房主人至高的礼遇。一班至亲像众星捧月般陪着我聊天吃喝。我在酒席间依次穿行,敬烟敬酒,迎着一片片红润润的脸庞,以及审视的眼神。这是此生就座的第一个上席,隆重而喜庆。是日,我刚刚欣然跨进婚姻的殿堂,成为这所房子的新贵客。
与土楼毗连的是一大间青砖瓦房,一头是灶台,一头是火笼(地火炉),常年最热闹的所在。此后的不少日子,我在土楼和厨房之间闲逛,或帮做一些琐碎杂事,带着闲适的心情。土楼里的飞萤,冬炉的吊罐,都不经意地刻入脑页。出门倚楼望去,四围青山,两行溪柳,都那样娱悦心神。
随着房主人腿脚渐不方便,土楼渐渐冷落。偶尔上去时,便闻得一种闭锁的霉味。墙面的黄泥也开始皲裂剥落。
终于有一天,房主人累了,一去再不回来。他像一枝老天麻,只在枯萎的茎干周围撒满儿孙。小溪依旧流淌,绿影依旧婆娑,土楼里却再无声响。
我依然带着朝圣般的心情一次次来看望土楼。无人陪伴的它终于坍塌。岁月如流,世事如风。可我觉得,土楼永远不会煙灭,它不时立在我的梦里。
又见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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