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自然之友平台上看到一篇题为”鹬港相争谁让步”的文章很是感慨。
这篇文章讲述的是有关连云港规划中的蓝色海湾工程。这个基础工程的设计是要建一个半圆形的大堤把现有的大片滩涂给围起来,堤坝可挡住潮水的涨落,以此将泥摊改造成人工沙滩,打造一个海滨浴场 - 连云港的"蓝色滨海梦"。
被圈围的滩涂面积约为14.2平方公里,相当于20座故宫的面积。
这项工程在环评程序中没有包括鸟类的分析,而这片滩涂是国家重点保护鸟类半蹼鹬等众多珍稀水鸟在迁徙途中的觅食地。
半蹼鹬在全球属于近危物种,在中国属于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在整个东亚地区,连云港滨海湿地是唯一一个能支持半蹼鹬种群数量10%以上的地方,具有不可替代性。然而,发生在这里的“生态修复”项目却因措施不科学,正在破坏湿地,如果继续建设将导致水鸟的潮间带觅食地和高潮停歇地完全丧失,进而加剧珍稀濒危物种灭绝的重大风险。环保组织自然之友为此提起了环境公益诉讼,此案仍在审理中。
这篇报道让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本有关鸟类迁徙的书。
鸟类会利用地标、星辰和它们本身特有的对磁场的感应来做它们迁徙途中的导航。最早对鸟类迁徙的研究是把关在笼子里的候鸟放在行驶中的汽车或飞机里,以此观察鸟儿对方向的感应。当按照迁徙途径行驶时,鸟儿们会面向迁徙途径且表现得安静。但当行驶偏离迁徙的途径时,鸟儿开始变得急躁,扑向应该迁徙的方向。
鸟类具有极强的对磁场的感应,这使得它们能准确地找到方位。比如杜鹃(俗称布谷鸟),成年鸟会在寄生巢中下完蛋后不久便开始踏上返回非洲的路途,而那些被寄养的幼鸟,虽然还从未迁徙过,却能无需引领而独自飞往非洲杜鹃鸟越冬之地。
大杜鹃(Common Cuckoo)
而那些需要做长途迁徙的种类,它们更具有超出人类想象的能自我改变器官功能的本领。
在准备迁徙之前,它们会增大肝脏、肠胃消化系统,使其能积蓄最大量的脂肪。在迁徙时,它们开始扩大心脏和肺,使其能有绝对大的肺活量来支持长途飞行,并将肝脏和胃缩至能缩的最小。因此,当它们到达迁徙终点或是途中的主要加油站时,只能依靠寻找易消化的昆虫和泥摊里的软体动物为食,然后再慢慢地恢复器官的正常运作。
鸟类在漫长进化过程中的独特本能使得它们颇易受到伤害,无论这伤害是来自自然还是人为的。例如,从北美迁徙到南美的红腹滨鹬 (Red Knot),它们的胃缩小到仅靠进食蟹卵。当迁徙中遇到风暴,蟹卵便会被冲入海里,造成数以千计的红腹滨鹬因无法进食而死亡。全球红腹滨鹬的数量在1980s的统计有8万2千只,到2010年已经减少到仅有3万只。而气候的变化使风暴越来越频繁,它们的数量也还在继续地减少。
红腹滨鹬 (Red Knot)
另一个需要自我改变器官功能的也是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些在北极繁殖然后到新西兰越冬的斑尾鹬(Bar-tailed Godwit)。它们面对的是段穿越太平洋、昼夜不停飞行超过1万公里的迁徙途径!
秋季去越冬时,它们从阿拉斯加可以靠顺风连续飞行至少7天到达新西兰。春季从新西兰返回时逆风,它们必须中途停下来,而在连续飞行8天后能够着陆补充能量的地点是黄海沿岸的滩涂地。
在英国越冬的斯堪的纳维亚亚种斑尾鹬(Bar-tailed Godwit)
连续飞行七八天、穿越一万多公里的大洋那是何等的气势!
这些长途迁徙的鸟,如果当到达早已刻入它们DNA 里的觅食地却无食可进,它们还有能力再继续到一两百里以外处继续寻食吗?!
人类为了发展没少对自然生态造成破坏,也没少为此而付出代价 – 诸如若干年后再去修复曾经不合理不科学的开发。可是,当一个物种因此而灭绝那却是永远无法再复生的了。
能给人生带来快乐时光的不一定是金色或银色的人造沙滩。而当你能在滩涂边静静地看着潮涨潮落,看着水鸟们在潮水来临之际欢快不停地在泥里喙食,看它们在潮水上来后到高地打盹儿时,心中随之而升起的那份宁静的喜悦是无比的幸福,那可是来自大自然最慷慨的给与。
潮涨时刻平静的英国南部湿地(Church Nor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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