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常常会有一些外地的难民跑到我们村里来,或衣衫褴褛,或拄着拐杖,胸前斜挎着一个大布袋子,挨家挨户的乞讨,只需一把米打发即可。
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太可怜了,他们那又受灾了,今年的大洪水,不知道又要淹没多少村庄,多少田地,一年的收成没有了,一家人怎么活呀!这还算好的,要是被洪水冲走,妻离子散,更是凄惨呀……
我记住了这样的一些话,也记住了这样的一群人。
在我上初二那年,我们家也遇到了巨大的危机和困境。爸爸生病花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并且,为了抢救他的生命,已经四处借债,负重累累。对于当时一个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并且还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达到平衡。我们全家都陷入沉寂之中……
初中毕业后,我被当地的一所高中破格录取,说是可以为我免去高中和大学的学费。家人们都为我感到高兴,村里人也过来为我们庆贺、祝福。只有我,一脸惊愕和惶恐。
走进学校,我仿佛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他们每个人留露出来的眼神、表情和语言等,似乎都在告诉我一个信息:我是难民。我本能的紧张,退缩,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被人围观、啧啧议论、窘迫不堪的像乞食者一样的自己。我吓了一跳。
在恐惧的驱动下,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拒绝了所有人对我的帮助或救济,我害怕看见别人怜悯我的样子,我只想和大家一样,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为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需要更多强大的支撑来掩盖我的窘迫和脆弱,于是,高专冷、卓越、优秀等,都是我的升级装置。我要用这些人皮面具,将自己层层包装,最好是活成让所有人都触不可及的模样!
当我越来越接近自己理想中的“正常生活”时,我却看到了另一个衣衫褴褛的自己,别人乞讨的是食物,而我,乞讨的是尊严。我在不断的证明自己身份的高贵、比别人更加优秀和卓越的同时,亦在不断的叠加我对乞食者难民身份的认同。
我终于明白,不论我曾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经历过什么,获得过什么,都没有让我这个人变得更好或更差。
我就是我,不因外在包装的丑陋而减一分,也没有因为外在包装的华丽而多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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