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出门见到了八十三岁“仙草”姨,她似乎一点不见老,还和十年前在矿区见她的时候一样。老太太个头不高,衣着干净整洁,说话精明利落,也许单过的这些年才是老人家真正的快乐生活!
仙草姨的老公“刘堂”已经去世三十年了
八七年刘堂退休,退休后在家百般无聊,疯魔般地和仙草找茬。面条做的淡了,西红柿炒鸡蛋,把西红柿放的多了,说话声音硬了,眼神看的不对了等,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人说:这叫退休抑郁症)妻子仙草忍无可忍地说:“你已经退休半年了难道还没有适应,这吵吵闹闹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
虽然那个年代矿区居住的夫妻吵架不稀奇,但是像刘堂这样的“糊涂人”也不是很多。仙草是个好面子的女人,怕街坊邻居看笑话,受了委屈多数选择隐忍。这样刘堂更觉得他是男子汉,巴眨一下眼睛耀武扬威地说:“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能怎么样?”
五十岁的仙草看着刘堂那凶巴巴地样子,不由得想这么多年来自己瘦弱的肩膀扛着这个家,还要忍受糊涂人的折磨,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她扭过头把眼里那滴泪含着,不敢眨眼怕把泪珠挤扁,滚落下来。她怕那苦涩的泪水流进嘴里,滴进心房。但泪珠还是不争气地没有含住,终归还是流进了心里。涩得她的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她轻轻地抽泣一会儿,想缓解一下憋闷的心境!
八十年代人们的日子已经过得有吃有喝,仙草真的不敢矫情,她总是把苦咽进肚子里。但和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搅合着过日子,一说话就骂人令她想发疯,但是她怕隔壁住的两房儿媳听到还是默默地含泪睡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痛苦的表情,仙草哭着冲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喊了声,你去死吧!
随后那个女人轻飘飘地冲出家门,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久登上了山顶,然后她展开双臂以飞的姿势跳了下去,飞啊飞,她闭着眼睛迎着凉丝丝的风,感觉自己轻松地呼出了沉积心口的闷气。在沉下去快要落地的瞬间她“啊”大叫一声惊醒,心在狂跳,她不由地摸摸脸,泪珠还在,摸摸胳膊、腿都在。她想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恶梦。身边的刘堂听到仙草的叫声,不耐烦白了她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转过身睡去。
仙草和刘堂过了三十年苦日子,年轻的时候她不敢死,怕三个孩子没了妈受制。孩子们结婚后她不能死,怕给孩子们背上黑锅,让外人以为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不孝顺。仙草只能硬着头皮活着,天天面对那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刘堂并忍受着他的横眉冷眼和无端指责。
仙草是五八年和刘堂结婚的,那时候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找对象专找外表老实巴交的人,觉得憨处处的可靠。仙草的父母说:“男人岁数大懂得心疼媳妇,何况他长得不如仙草,老实巴交的是个好女婿。”谁知道性格内向本性懦弱的刘堂,在外人面前低眉顺目,见人笑脸相迎,回到家里却是窝里狠处处和仙草作梗。
仙草嫁过来的时候是和婆婆公公一家人一起生活,勤快的仙草不言不语每天默默下地干活回来做饭,成了家里的硬劳力。次年仙草生了大儿子铁蛋儿,她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里的活。婆婆是个抿嘴老虎,一般人都以为不爱说话的人就是好人,其实不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好人赖人是不能定论的。婆婆自己家不富裕还打心眼里瞧不起仙草。从来不帮她看孩子,也没有好脸色。铁蛋刚过两岁仙草又生了二儿子石头。临月的时候婆婆逃离家,对外人说:“她娘家有事,躲回老家。”丢下一家老小走了……
仙草满月后自己带两个孩子,地里的活干不了了。婆婆觉得她在家白吃饭,总是以嫌弃的口吻说三道四,甚至指桑骂槐,而且刘堂的姐姐还说,仙草如果和她妈顶嘴,就用大嘴巴揍她。刘堂回家后仙草想诉诉苦,可刘堂不分青红皂白也是一通指责。瞧这一家人一色色地糊涂,仙草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她总算知道刘堂为什么那么自私自利。原来是家族遗传。
后来刘堂招工来到矿山工作,仙草也逃离了那个家,带着两个孩子随刘堂来到矿山居住。那时候物质紧缺,家里只有一口锅一个盆,三个碗三双筷子,手头家具缺少很多,日子特别紧张。 但刘堂每天下班在外面打扑克。从不帮着做家务带孩子,仙草也不求他,在炕角钉了一根铁棍,拴两根红腰带把两个孩子拴在炕上。转眼中秋节到了,刘堂用票证买回二斤肉吩咐仙草吃饺子,然后自顾自出去玩了。仙草剁肉馅菜馅二儿子石头以为妈妈在逗他,一扑一扑地挣脱红腰带爬了过来,无奈仙草把三岁铁蛋哄乖拴在炕上,左脚蹬在炕沿上,把一岁多的石头放膝盖上用左手抱住,右手用力剁肉馅和菜馅。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堂哼着小曲才绕回家,还嫌仙草做饭慢。开口便说:“饭还不熟,要你有啥用。”仙草没有抬眼看他,也不想和他理论,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记得有段文字写的好“最愚蠢的男人就是用一辈子时间和自己的女人较量,结果灭了女人的柔情,毁了自己的幸福。”这段话好像专门给刘堂量身定制的。仙草默默承受及履行者一个女人该尽得义务,勤快简朴,随和善良。把家里的日子过的井井有条。后来又生了女儿果果。刘堂还是没有改变挑毛病骂人的习性。仙草默默地告诫自己,自己的命是为孩子们活的,孩子们开心就是她的快乐,不是为刘堂活的。刘堂只是她的长工,为她养三个孩子的人,这样想想她就不生气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孩子们上学了,仙草一日三餐细心呵护照料着刘堂和她的孩子们。 毕竟孩子们上学也是一笔开销,再加上刘堂自由散漫输耍不成器,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有一天仙草以商量的口气说:“刘堂别耍了,孩子们大了,要钱的地方多了,咱们也该多少存点钱了。”刘堂开口大骂:“啥时候轮到你管教老子了,老子自己挣钱还不由自己花?爱谁谁老子不管,老子连自己也管不了,有本事你也挣钱给老子看看。”仙草叹口气摇摇头,心中暗想“和牲口说话听得懂吗?何必费口舌呢。”她再也没有言语。
后来有机会仙草托人找了临时工出去上班,每个月填补家里三十八元钱,日子宽裕了。刘堂又来事了,回家对仙草说:“以后别去上班了,和男人们一起干活像个啥。”仙草说:“我指身受苦挣公家的钱,怎么就不能上班。”仙草这次不听他的话,坚持自己的决定。刘堂开始疑神疑鬼上夜班的时候用头发丝把院门和门框的铁环拴住,第二天早上下班检查头发丝断了没有,如果夜里起风吹动院门把头发丝刮断,那就是夜里家里来过人了,回家就辱骂仙草。他不想想家里炕上睡着三个孩子,任凭仙草怎么说也没用,仙草欲哭无泪,和这种人过日子算什么事啊!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善良的仙草不知道到哪里可以离婚,反过来想离婚她自己养不活三个孩子,仙草哭着说:“这么多年了,就是一块铁也捂热了,我怎么就感动不了你的心。”刘堂愤愤地说:“有吃有喝咋把你难活了,还哭哭啼啼的,你怎么感动我了?”仙草无语了!她觉得说和不说没啥区别。
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铁蛋十八岁参了军,石头高中毕业下乡做了知青。只有果果还在读初中,有一天刘堂又找茬闹腾,女儿果果看着妈妈眼里的泪花实在憋不住了,对着仙草说:“妈,我不上学了,你们离婚吧!”刘堂听了果果的话,随手就是一个耳光,嘴里骂到“逆女,哪有女儿劝妈离婚的?”果果哭着说:“我妈省吃俭用的过日子,天天为了家操持,还经常受你欺负,离婚怎么了?”刘堂自知理亏摔门走了。仙草赶紧过来抱着果果心疼的抚摸着女儿的脸,流着泪说:“以后家里的事你别管,要好好读书。这么老了离婚不好听,会让别人笑话。”她只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这辈子的孽缘何时才能完。
铁蛋复员后找了一名老师、石头找了同事结婚,家里没钱,仙草让刘堂出去借钱,刘堂好像不是孩子们的父亲,一分借不回来。还大骂仙草把钱都给了媳妇。仙草生气地说:“娶媳妇不花钱吗?你问问不给媳妇来吗?”遇事的时候刘堂就躲在角落里。
三个孩子都结婚以后,仙草想过和刘堂离婚,但又怕媳妇及女婿不理解,还是忍了。仙草天天家里收拾完毕拿点手头活就躲去邻居家串门,刘堂自己在家喝酒,他也憋气,老婆从来不多搭理他,把他当作空气,他感觉自己虽然天天大呼小叫的骂人,在家里非常孤独,他不想想这又能怨谁呢?
糊涂人都不会换位思考,错就是别人的,自己永远正确。很多时候挨骂的人耳朵磨起老茧,骂人的人反倒自己生气。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经常找找存在感,怕别人无视他。生活这么好,不用放羊砍柴,天天有美酒小菜,活的多么惬意啊!人来世间一趟有多不容易,不理解刘堂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不好好珍惜身边的亲人!
有一天刘堂喝了酒又找茬,伸出手指指着仙草准备骂,张开口……还没来得及骂人就栽倒了。仙草吆喝过来隔壁住着的两个儿子儿媳过来,孩子们赶紧到有座机的邻居家打了救护车,等救护车来了的时候刘堂已经奔西而去,大夫诊断为脑溢血,刘堂结束了他灰(色)荒(唐)的一生。
刘堂去世后,仙草姨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这泪更多的是为自己可悲的人生流下来的。现在仙草姨八十三岁了,仍然耳不聋,眼不花,每天下午玩两毛钱的小麻将,两个儿子儿媳孝顺,女儿女婿贴心,日子过的很舒心!
你们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