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他问。
她没有回答。
还好吗?还好吧。至少再也没有当年痛不欲生的境地了。
真是一个无处躲藏的年代。或许是不再想躲藏了吧,也无需躲藏。
二十年里,她早已在黑暗中舔舐好了伤口,结痂。她看着微信里的待读信息,没有删去,没有拉黑,就这样吧。不是说,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了恨就没有了爱意吗?既然网络里有那么多陌生人,也不在乎多一个。
你,还好吗?其实她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可能不太尽如人意。不好?没病没灾,衣食无忧。
只是,她不想说,再怎么着,我至少还活着。
二十年前……她不由心口一痛,如那天出游时滚落的山石,毫无征兆,重重地打在了前面车的引擎盖上,她居然也无端地痛得大叫起来。
二十年前,他说他的初恋回来了,给他洗衣做饭、照顾寡母、打理家务,一同赚钱养家……全然不在乎他对她的思念,说,即使他和她结婚,初恋也会不离不弃跟着他。
她没有问,你是要她,还是要她?
她帮他做了选择:千里之遥的她,不会做家务、不会织毛衣、不会赚钱养家,甚至不会因为他而不顾一切追随他。
她满是悲壮,认为自己是何其伟大——成全了一桩青梅竹马。
她写信给她,叮嘱她要照顾好他。多可笑啊,她现在想想。难道她还不会照顾好他?你瞎操心个啥?
其实是他不知道,她是有多么渴望,他能写信告诉她,她做了一道错得离谱的选择题,然后告诉她正确的答案是什么。
可是,她没等到心中的答案,等来的却是他结婚的喜帖。
她没有去。二十年前,她还没有去千里之遥的路费。她以为她会为他高兴,为他祝福。可那个星期天,她窝在单位的宿舍里喝了一瓶剑南春。
剑南春,她从此再也没碰过。这是他到她家来时买的酒。父亲说,这酒醇厚,却若有似无。
她和酒交了朋友。每个漆黑的夜,都是这个朋友陪着她睡。陪着她看他明媚的眼;陪着她和他争论《红楼梦》到底是部爱情小说还是政治小说;陪她陪他去湖中荡舟,听他唱她最喜欢的歌;陪她听他给她讲深奥的数学题,偷看他认真的模样;陪她与他手牵着手登上山城最高峰目睹夕阳渐沉,华灯初上……每每醒来,嘴角挂着微笑却满脸泪痕。
她从来不知道,会是这样。她以为,不过心痛几日便罢了,毕竟是她的选择!
她不知道,原来心痛,是可以痛得碎掉的,裂痕是一丝丝,一丝丝地深入,不着痕迹却又顽固如斯,末了,碎了一地。
她差不多都忘了,她是怎样一点一滴地捡拾起来,又是怎样一针一线将它缝补。
二十年!她学会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成了别人家的好儿媳,好母亲。
只有她知道,那颗缝补过的心,再也经不起折腾。
你,还好吗?
我,很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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