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人的一生中有多少顺境,有多少逆境。
可能很多人看到的都是快乐的闪光的我。但是回想从前,有很多经历,都是我不愿意提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人在冏途的过往,我发现竟然也是一笔无比珍贵的财富,在单调枯燥的旅程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陪伴我,走向更加丰饶富足的人生。
学生时代
小时候的我,应该是一帆风顺的,学习好,吃穿不愁,上有兄姊下有弟弟,家里的活也不用我干,感觉事事都顺风顺水,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母亲遽然因病去世,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时间定格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母亲的离去,让我感觉命运走向从那时起开始转变,原来的快乐童年和幸福家庭以及一帆风顺都不见了,留下的是一个忧郁的少年,独自行走在尘世间,说不出的凄冷和伤感。尤其在高中的时候离家住校,心中苦闷无人倾诉,感觉小小年纪就饱尝了人间冷暖。当时是住在一个大杂烩般的学生宿舍里,大概有十几个人一个房间,上下铺,食堂饭菜也很差,整天都是萝卜白菜和豆腐,那段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其实学习倒不辛苦,吃得差也凑合,最主要就是心里受了委屈,没有人可以倾诉。毕竟那时候年龄还小,负面情绪会被不自觉地放大,会感觉到没有人关心自己。所以常常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找学校西边小山丘的树林里哭泣。
高中的生活就这样过得愁苦不堪,记得后来看高中照片时我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苦着脸,整个人忧郁萧瑟,十几岁的年纪心仿佛到了暮年。
好在大学的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和学习,也遇到了人生中的伴侣,虽然过程也有曲折,但结局还是美好的,幸福的。大学的男友最终还是变成了老公。
工作时光
然而在当时,大学里谈恋爱是被禁止的。我们俩早上了学生处的黑名单,到毕业分配的时候,学校果然棒打鸳鸯,我们各自被打回原籍,我是待分配,他直接进到企业中的财务科。我记得终于到了毕业分别的最后一天,大家拖着行李箱离校,各自去赶火车。我在火车站哭得稀里哗啦,看着他依依不舍挤上火车,消失在南下的人潮里,又开始一个人哭了很久,心情跌到谷底。谷底
从此,我们开始了鸿雁传书的生活,当时还要用座机来打长途电话。他的工作单位离家很远,常常会等到下班后用单位的长途电话给我打过来,而我也总是早早的守候在电话机旁等着他的电话,两个人只能是在下班后互诉衷肠。
我的单位领导是一位老会计,我们叫她史会计,对我非常好,她知道我的这种异地恋之后常常创造机会让我打长途电话。我当时毕业分配去的是生活服务公司,是工厂的第三产业,老总是回民,也对我非常好,因为我是他们那个公司分去的第一个财务专业大学生,家又不在城里,因此特别照顾我。他们出去聚餐总会带着我,有好吃的也会记得打包给我留下来,一直到现在我都非常感激他们。可是这两位我生命中的贵人几年前都因病先后去世了,我想要找机会去报恩都已经没有可能了。
跳槽记
时间走到了上班的第二年,我们的老会计说,如果想要解决两地恋,跟男友谋个未来的话,就不能在国企这样的死板单位呆着,一定要跳槽到一个可以总出差的公司,这样才能有机会,至少创造机会跟男友在一起。所以我就在第二年的时候应聘了一家外贸公司,当时去应聘的人很多,那家公司的招聘文案上写的是做边贸生意,招一个总经理秘书,考题还挺难,又有一面二面的面试,当时觉得很惊讶竟然是自己中选,那年月跳槽以及应聘都是新鲜事物。
开开心心的去这家公司上班之后,我才发现这就是一个皮包公司。找了很多的外文翻译,然后去俄罗斯做一些骗人的生意。当我发现这个公司老板的真面目时已经晚了,他还一直威胁我们不能外出乱讲话,他黑白两道都有人。因为我当时的人事关系已经从原单位转出,转到了这家皮包公司的上级单位,实际是当地的贸促会,所以还是很忌惮如果离职,人事档案是否会被扣下。在这样的煎熬中,同事中有个叫小南的女孩,毕业于上海的一所知名学府,她也知道这是一个骗子公司,而且常跟我说要带我离开这里去南方闯荡。
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告诉我的时候就是第二天必须马上离开。我按住慌慌的心情,偷偷写了封辞职信放在了老板办公室,人事关系也来不及管了,还有些财务要交接的东西都写好了表格,放在会计的抽屉里。然后义无反顾地抽身而去。
就这样第二天踏上了南下青岛的列车,然而在天津转车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上错了车,因为我当时买的票是从天津转车到青岛的,然后在天津若干个火车站里迷失了方向,我走错了车站,赶紧又打车去另一个站。但我不知道这趟列车在另一个站是不停的,他只是临时停车装补给,我当时急的都哭了起来。后来好心的列车员让我上了这趟本不应该在此处放行的车,我跑进了车厢,坐在一个空座位上就一直哭,哭得停不下来,又慌张又委屈,都没时间关注旁边的人。
上车之后对面有个大叔一直给我递纸巾擦眼泪,还很关心地问我到哪儿下,去干吗。我一五一十地跟人家说了,完全没什么戒心。等到晚上的时候因为是过夜车,我困得眼皮直打架,也只能牢牢坐在这种绿皮火车上晃荡。中间睡着了,忽然到站车晃得厉害,把我晃醒了,看见对面的大叔眼光闪烁地盯着我,才开始有点儿不自在,终于有了人在旅途的孤单和恐惧感了。
车终于在上午9点钟到达目的地青岛站,出站的时候,那个大叔一直紧跟着我,亦步亦趋,让人以为是一起出行的。还要帮我拿包,被我果断拒绝了。我看一时躲不开他,就在出站口假装停了一下。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没法打电话让朋友来接我,只能趁那个人一不注意,很快地跑进附近的一家包子店假装吃早餐。不料,那个人竟然也是跟了进来,还走过来问我,是要吃早餐吗?我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等他先点了餐之后,我倏地跑出包子铺,拔腿就向前跑,反正不管不顾地跑了大约有500米左右,看到有个JC黍熟的岗亭才停下脚步。看看后面,并没有追来,才定下心来,四处打听公交车了。
(后记:逃离皮包公司后,据说老板震怒,将我的人事关系扣下,并在报纸上刊登启事,将我开除。其实他这纯属不懂法,连劳动合同都没签,我跟他就没有法律上的权利义务,又何谈开除?但正是由于他扣下了我的档案,才给我以后迁出原籍带给无限麻烦,这也是命中注定吧!)
青岛三年
终于,在朋友的帮助下,我在远离市区的黄岛区一家日本公司落了脚。有员工宿舍,工资也不低,沿海城市刚开放的样子,感觉还不错,就这样一呆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里,跟男友当然也没断了联系。电话时常打,却终归是见不到面,看不到前程。他的家人一再催他相亲,电话中听得出他的为难,就赌气跟他说分手算了。这样的分分合合重复上演了几次,人也感觉疲惫,就不再纠结了,准备真的放手,让他找门当户对的姑娘寻个好姻缘才是。
正在这段混乱的日子里,一个往日的校友不知怎么打听到我的地址,跑到青岛来找我。记得他是下一届的师弟,人长得阳光高大,很是有精神,一个爽朗帅气的大男孩。原来听说毕业后留校,却不知为何跑到我这儿来了。只记得自己请他吃了顿饭,然后他开口借钱,又说可以带我去他的老家莱阳过生活。反正不太喜欢跟女孩借钱的人,就婉拒了他,当时好像借了50块钱给他,印象也有些模糊了。只是在90年代的山东,50元钱也是很值钱的。他走后便没了音信,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只是不久后,忽然接到很久不联系的男友电话,语气颇为严肃,问及来找我的校友,告知已离开,然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说会来山东看望我,决定了要带我离开。一头懵的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及至男友来鲁,详细说明情况,才知道了校友的经历,十分可怜可悲,又有些可恨(原因我曾在以前作品中提过,此处不再赘述)。然而却也正是因为有校友来找我的事情发生,才让男友觉得我身处不安定的环境中,深思熟虑后决定违拗父母的心意把我带回帝都。
京城职场小记
清晰记得初到京城时的情景。季节已是初冬,晚班的104路快车从北京站始发,一路向北,终点到达和平里—二环和三环之间男友的家。路上很寂静,时间已过9点,路上行人稀少,公交车上有很多空座。夜色和灯光温和地照在宽敞的大街上,只听得到车辆快速驶过的声音,看得到婆娑的树影,在车与地面的罅隙间跳舞。空气中凉凉的,却没有东北侵人的寒气,也少了山东氤氲不去的湿气。干燥而凉爽,是我对帝都的第一感受。呢子大衣被我早早脱下,只穿着毛衣,满怀欣喜与不真实感近距离触摸这座充满贵气和皇家威风的千年古都。
1.顺义
90年代的京城外地人很少。那时候人们的眼光还没有那么长远,带着混和口音的我找工作时常常会遭人白眼。各种地域歧视的话我都听过,多难听的都有。我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段难过的时光的,但清楚地记得自己认真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就是一样被众多人嘲笑和围攻的对象。
这是座落在京郊顺义的最早期外销别墅之一。据说是家族企业,美籍华人创办的实体。公司里充斥着家族模式,管财务的是二小姐,管销售的是三小姐,管物业的是大姐大......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找到的资源,从安徽的大山里培训一批服务生,用在公司的各种职位里,既听话好用,又价格合适。记得我是在二姐的财务部做出纳,主要负责银行业务。另外有个妹子负责现金出纳,是顺义当地的女子。我的普通话首先就遭到了这位顺义女子的嘲笑,每说一句话,都能被他们找到笑点,每做一件事,他们都能去跟二小姐汇报出我的不是。当时真是很傻很天真,以为自己好好工作就可以得到领导赏识,不料这位二小姐很受用马屁精的话,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冤枉我而越发疏远我。
财大气粗的家族企业每每过节都会让我给Bank的大佬们送“信件”。若干年后在落马的名单里赫然发现了当时曾颐指气使、脑满肠肥的某行信贷主任,而自己就因为当年没有亲手递给他一份文件而被老板骂得狗血喷头。多么庆幸,仅有的一次与他接触的机会被我浪费掉了,从而也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不能不说厚道老实的人上天都会眷顾的。
在这家公司仅呆了一年,我便离开了。而那些处心积虑想让我走的人,尤其那位顺义的女子,从遭遇新婚丈夫背叛,进而到家暴,然后到离婚......人生的精彩她尝了个遍,也是对她不厚道的人心给了公平的一击吧!苍天总有眼,善良总不会吃亏。
2.东城
后来去了一家民营广告公司。说民营是真的民营,以后来的经验看,这家公司也就是做做户外广告,和日本某芝电视有点儿关系,靠他们家的手边小活维持生计。我那时是行政主管,上到公司招聘接待客户公司背景板设计到公司文化文案写作都要上手,下到老板卫生间,公司上下楼层用水保洁全都要做。那时候刚刚因为跟家人生气,生了一场病,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是内分泌失调,然后确认甲亢,整个人眼睛凸,脖子大,心率不齐,晚上难以入睡。本来以为吃药可以慢慢缓解这个病,但在这种不正规的小广告公司里,挨骂受气是常态,不发、迟发或扣发工资均属正常。并不能用工作缓解我的疾病,因此断断续续离开过几次,又被老板找回来,却总是不能找到一个最好的状态。最后在公司搬到离家只有几十米远之后,反而彻底辞职了。心里也不是非常想离开,但公司经营不善,马上面临裁员。公司老板的话里话外也透着要精简的意思,所以就非常自觉地给人家腾地儿了。
听说这家公司后来也分崩离析了,通共就两个人合作的公司,各怀心事,算计利益,总归是没法一起总到终点的。
3.朝阳
这是我服务时间最长的一家外企。个人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也在这里。高光时刻不是指职位多高,赚钱多寡,而是指自己的能力和满足感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什么遗憾和抱怨,即使最后不得不随着公司战略计划的调整而被迫离职,那些岁月堆积起来的经验和阅历,已足够弥补任何随之而来的缺憾了。
这是一家以知名品牌为客户的大型公关公司,全球排名前十。外企的企业文化的确与国内企业不同,他们的重中之重是人,就是以人为本,非常注重人才的培养和对公司的忠诚度。从完备而详细的培训计划就可看出,他们不吝于在人才培训上付出更多的成本,他们不仅注意纵向的培养,也注重横向的培训,比如换岗计划。
我在这家公司里如鱼得水,先不论公司同事的素质和水平如何高,外籍老板的中文水平如何溜,单就每天的邮件全是英文就足以让人烧脑了。那些财务术语要怎么用英语精确地表达出来,真是让我这个业余英语学士感到挑战了。还好,老板说,可以用中文和他交流,然后就是在公司呆了七年,英文对话没什么长进,老板中文厉害了!
4.朝阳
第一次接触IT公司,很新鲜。这个公司的老板来自北大,学历很吓人,海归,什么宾西法尼亚大学数据挖掘博士。对于什么是数据挖掘,一个文科生只能去百度。话说回来,身材短小但学识渊博、头脑睿智的这位老板还是有很多新点子的,因此他的公司架构一天一变。人事总监每天忙着加班到很晚,都是等着他头脑一热又增加了新部门,或又拆分了什么架构,然后把公司体系重新做表做图交出来。现在看来,他们应该都是美术系出身的——画饼的水平一流。每个新来的员工都会被老板的发言振奋得心情激荡,而兴奋过后,就是平静。
我当时主要任职总裁办,说白了就是老板秘书。他有很多不方便别人去做的事情,就会指派给我。比如身材太胖,导致裤子忽然开裂,这时候会想起我,然后电话召见,让我速速去救急。这样的事情仿佛只有我能做,事关体面,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说是总裁办主任,到后来他决定上市的时候,我还客串了一回法务加上董秘,自学成才,与财务团队的同事一起,促成了他的敲钟仪式成功进行。那时他还是很赏识我的,是从什么时候不待见我了呢?是因为有个跑友,不小心成了前客户,她之前与公司合作过些小项目,后来跟我相识之后决定再做一个大单。这让领导很欣喜:人家跑个步就能拿下大单!彼时我也沾沾自喜过,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跑友的公司股权发生变化,她的决策被否决了,原来说好的大单跑了,老板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冰冷。自知“罪孽深重”的我,在此后详细安排好一切工作后,默默辞职,赶紧走人不碍老板的眼。后来也曾遇到当时的同事,说那位人矮鬼大的老板把融资款花光了,寄人篱下,在投资人公司谋个工位,勉强支撑过活。
还是那句话,人总要厚道过活,善良总不会错。
后记
我的职场生涯总是充满挫折和不确定,然而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生活总是鲜花烂漫、云彩满天呢?在那些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我们都一如既往地努力着,奋斗着,甚至隐忍着。
泰戈尔说:顺境也好,逆境也好,人生就是一场对种种困难无尽无休的斗争,一场以寡敌众的战斗。重要的是,在命运的变数之前,拥有一颗泰然之心,不躲不藏,从容已对。你若强大,困难和逆境自然会消退。
(2021.6月12日二美写作群第36期24小时5千字文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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