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格外清爽,彩虹划过整个城市。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青草的芳香。
我拿着渔具,带着女儿去湖边钓鱼。湖的一面,用铁丝围成了栏杆。栏杆外面就是个小小的广场。女儿高兴的在广场上玩耍。我往渔网里放了些面包,蹲在地上钓鱼。
我注视着湖面,希望小鱼尽快跑到网里。可是,明明能清楚的看到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它们就是不往网里钻。
这时,旁边有个很柔和的声音说:“能钓到吗?”
我抬头一看,是位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脸胖乎乎的。白色的T恤上分明能看到啤酒肚微微凸起。
我随意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湖面说:“鱼太聪明了,不轻易进网。”
他站在栏杆旁边,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想和我说些什么。我觉得有个陌生的男人在旁边,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又不好意思冷场。我见女儿在广场老追着一个小女孩玩泡泡,于是,放下渔网,借故走开。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终于摆脱生硬的僵局。我缓慢走到女儿身边,看她和那个小女孩玩的很开心。那小朋友看起来和我女儿差不多大。扎着羊角辫,胖乎乎的脸蛋。
小女孩一会跑到那男子的身旁,我才知道那是他的女儿。我戒备的心这才放下。我抱着孩子,走到栏杆旁边,问他:你女儿多大了?
他声音依旧很柔和,说:“女儿两岁九个月。”那声音让我潜意识里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我心里猜测,他的声音和他胖乎乎的体态,很像我的姐夫。
一想到这里,警惕和生分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于是,两言三语的聊了聊关于孩子的话题。他突然问我:“你是哪里人?”
我说:“山东人。”
他又追问:“”山东哪里的”?
自从来到这里,我已经被好多人这样追问过。于是,我同样耐心的友好的回答他。通过聊天才知道,他和我算半个老乡。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分外高兴,连忙改用家乡话,对我说:如果开车,我们离你们那里也就七八里地。
我诧异的坚持用普通话说:“啊?那么近。”
他继续用家乡话说:如果坐火车,我们比你晚两站地下车。
他说的坐火车,车次不言而喻我就知道。每年坐的那趟绿皮火车,记忆太深刻了。其实,我也很开心。又遇见一个老乡。
网了半天,一条鱼也没网上来。他见我有些灰心,想试一下帮我捉鱼。我把渔网给他,去陪女儿玩耍。
女儿说想吃糖豆。我从背包里拿出糖豆给女儿。他的女儿眼睛直溜溜的盯着糖豆,手指头放到嘴里吮吸。我见她的馋嘴的样子,给了她一颗。她立刻高兴的蹦蹦跳跳。
这时,一位微胖的女士走了过来,跟我打招呼。她让小女孩谢谢我。原来是女孩的妈妈。我看了看她,像我一样衣着朴素,眼睛不大,但是看起来很面善。和她聊了聊,觉得很投缘,她像我失散多年的姐们。
我们听见她老公在喊,网住鱼了。没有理会他,继续聊生活, 聊职场,聊专业。我们聊的非常投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我们却非常理解对方的苦楚。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安排也许,冥冥之中,就有了萍水相逢。他跑过来,看我们谈笑风声,高兴的说:她似乎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告诉我,她老公是律师。
“律师?”我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奇怪。
律师,绿皮火车,胖乎乎的青年……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种想要揭开谜底的感觉。我努力联想这几个东西之间的关系。“绿皮火车,绿皮火车”我心里重复着。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他拿了一个矿泉水瓶子,走过来。那瓶子里面有几条小鱼。我说:你们带回家吧。
他微笑着道谢。他老婆说,他喜欢养鱼。我看他笑的样子,有几分天真。我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笑的样子非常像我几年前在绿皮火车上遇见的那个青年。我对我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我几乎敢断定就是他!
已经记不清,那是几年前。我坐绿皮火车从老家到北京。车上很拥挤,熙熙攘攘的声音很乱。有好多无座的人,铺了份报纸坐在地上。非常幸运的是,我有座位。
我旁边是一位少女。对面是两个男生。一个男生胖乎乎的,脸蛋红扑扑的。他眯着眼睛打盹。另一位男生,瘦瘦的不说,像猴子一样,一会东瞧瞧,一会西瞅瞅,好像坐不住椅子一样。
火车上路程漫长。那位瘦男生开始和对我旁边的少女搭讪,以此来打发时间。他们聊了很久,我在旁边闲的很是无趣,眯着眼睛想打瞌睡。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迷迷糊糊听见拉链开的声音。原来是胖男生在他的背包里找东西吃。我偷偷的喵了一眼,他包里的东西真多,鸡蛋,饼干,苹果…… 他从包里拿出一盒饼干,正要合上拉链,似乎被我惊到了。我说:“停!停!嗨,你包里那个是什么?”
他惊奇的了我一眼,慢悠悠的撕开饼干,一边往嘴里填,一边说:“怎么了?”
我觉得是自己失态了,毕竟是陌生人。连忙说:“对不起啊。我好像看到烧饼了。”
他哈哈大笑:“我以为你是看我的隐私呢。”
其实我也很馋,就是喜欢吃烧饼。我吞吞吐吐的说:“一盒泡面能不能换你一个烧饼?”
他爽快的说:不用换。利索的从包里拿出一个烧饼给我。
我赶紧接过烧饼,太香了,馋死了!我把仅有的干粮----泡面递给他,他不要。我觉得不能白要了人家的东西。于是我执意给他泡面,他最终收下了。
就这样,和他不咸不淡的聊了一路。他人很实在。他告诉我,他是学法律的,目前在律师事务所实习。
火车在途中停了一个小时,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到终点了。瘦男生和身旁的少女依旧聊的热火朝天。听瘦男生说的话,已经有些暧昧的成分,他对少女的亲昵动作让我觉得恶心。我朝窗外看外面的景色,沉默不语。
胖男生问我:你怎么了?
我说:累了。
瘦男生拿着手机,开始问少女的电话。女孩告诉他,他认真的记下来并把他的电话告诉对方。
我和胖男生一起看着瘦男生的行为。然后相视一笑。我撇了一下嘴,哀叹了一声。心里非常鄙视瘦男生的行为。
胖男生看到了我的表情,没说什么。我估计他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没有像瘦男生一样,给我要电话号码。我相信,他们不是一样的人。直到下车,我和他只简单的说了声:再见!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我的回忆被孩子的嬉闹声打断。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和我记忆中的胖青年,脸型有些相似。只是现在的他,脸上多了几条皱纹,比之前消瘦了些,皮肤黑了些,总之,苍老了很多很多。
两张画面在脑海里一对比,让我看到了岁月流逝的痕迹。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好好的一个胖学生就变成了爸爸。我心里叹息着。
在他眼里,我是不是也是一样?从一个风风火火的假小子变成了一个面带皱纹的黄脸婆?我是形容的夸张了一些。可是,现状就是如此啊。岁月不饶人,即使是瓷肌也经不起岁月的敲打呐。
临走之前,我始终没有告诉他真相。轻轻的道了一声:再见!
我带着女儿,刚上车,他把我叫住,说:“等一下。”
我停下车,他走过来 接着说:你和我老婆聊的那么好,要不你们相互加一下微信。
我冲他老婆开心一笑。她老婆早就把微信打开了。
这世界居然这么小。没想到还能再见面。我们最不想道别,最不想说再见。很多时候,我们渴望那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永远没有再见。但是许多时候,再见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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